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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姀干脆将头移开,一声都懒得搭理他。
    衡沚娴熟地将杆一抛,也闲闲散散地揣起了手,“此话差异,垂钓在于乐,何必非要钓上来呢,愿者自会上钩。”
    意思便是本意来此就不是钓鱼,钓不钓得上也不稀得同你比。
    王宣吃了个瘪,没趣地收起了笑。
    乐倒是很快转到了阿姀这个旁听者的脸上,她虽没有衡沚娴熟,却也按部就班地挂上了饵,将鱼钩抛下去。
    “侯爷可别小瞧了他。我与他相视数载,发现他最大的天赋,就是学起东西极快。你未到前,他不过在河堤上寻了几个老者学了两手,便已见娴熟,谁输谁赢,不正如逐鹿中原一般有趣吗?”
    她的话带着深意,很难让王宣不多想。
    沈琢是阿姀一手拉下水的,她能有如此大的效应,想必跟身后人的支撑有极大的关系。且不说衡沚、李崇玄和顾守淳这些亲眷旧友,或是陈氏家臣,只怕那些隐在背后的文臣,也没少暗中相助。
    不然,以宣城公主同严同均素无交情的过往,何至于夫妻二人亲自撰文刻碑,还在崇文塔为其奉了香火牌位。
    互不相识的人与人之间,不过都是利益牵扯罢了。
    王宣自恃年长,多在这世间走了数十载,将年轻人的心比自己的心,盘算起来,逻辑也很快能理得通。
    那今日相约于此垂钓,居心也略见一斑。
    如果是因他反心昭著,同都城的皇权不和,那就更是符合王宣对这二人的猜想了。
    年纪轻轻,总想着拯救一切。
    “行了,天气也怪冷的,殿下若有话说,不妨早些直说。”见她也不安心于垂钓,连水面起了波纹,有鱼在饵四周环伺也没发现,十分心不在焉。
    阿姀确实在漫无边际地措辞,又生怕说得不对倒惹怒了王宣。
    交情是一回事,但谈起正事来却是另一回事。
    “我在想,原州、恪州与蜀中,雄踞大崇,将都城裹在中间,可以算得上是鼎立。但原州与恪州,都是为了抵挡游北人虎视眈眈而养了重兵,蜀中又是为何呢?”
    她倒是一点不藏着掖着,上来便直奔主旨。
    王宣舒了口气,望着阴沉的天色,却不知怎么开口了。
    若说起当初,一方面是圣旨封他去蜀中,也算是到封地上任,没什么好说的。可也难免是带着气去的,正巧那时陈昭瑛被赐婚太子,他又怒又伤,不愿眼见新人,便痛痛快快地躲远。
    到了蜀中才发现,南境确实算不得太平。
    山匪横行,为祸百姓,是家常便饭的事。甚至朝廷派发或上缴的财物,都会被山匪劫走,杀戮平民官员,连眼都不眨。
    是以刚到任的几年里,王宣也想做出一番功绩来,好改善蜀中百姓的生存境地。等到攒下一些银子和兵马,便大刀阔斧地剿匪,手段也毒辣,时人称之也惧之。
    后来便是沈琮、沈琢继位,这两个人的皇帝做得比山匪还令人唾弃。一年比一年高的赋税,哪怕是年年丰收,也救不了靠天吃饭的百姓。
    王宣开始抗旨,独大,是因为觉得皇权无能,不配令他臣服。
    “你父亲和你叔父,都是混账,当得什么龟儿子皇帝,一人吃饱不管天下死活。”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好像那是早就过去了的旧事。
    实则某一年上京述职,见农户家中米粮不满,连吃饱饭都无法满足,却还要向朝廷交粮食税时,确实恨得牙根痒痒。
    阿姀听他咒骂,非但没有反驳气急,反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若不是他们混账,我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混账的事。差点引发了与游北的战乱,只怕是天下人都要骂我是祸水咯。”
    “哼。”王宣蔑笑一声,“你以为,以废帝的行为作风,哪怕你真的去和亲,来年北蛮子一时兴起要打仗,他也能说是你伺候人家伺候得不周到,惹了人家生气了,你信是不信?”
    阿姀:“……”
    似乎,真的非常可信。
    “我这人毛病也多。”王宣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将自己从头到脚批判一遍,“人呢,死轴转不过弯,又张狂自大。正因后者,所以几十年来不服朝廷,想要自立一统天下,却又懒得兴兵造反祸祸百姓,实则也确实没那个能力,便是如今的结果了。”
    阿姀侧头看他一眼,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一点虚伪,却都没有。
    也对,不是人人都如沈氏一般,虚伪敷衍。越是能力出众,心无旁骛之人,才越能心安理得地将自己的野心说出来。
    “是以,我守着我这一亩三分地,过过地头蛇的日子便挺好。”王宣语气平淡,“旁人不都说我是地头蛇吗?”
    衡沚那边动作了一番,已经有鱼上钩了。
    蜀江江鲤也素来闻名,加之府中的掌厨手艺出众,今日即便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也不算白来了。
    “估摸侯爷也看透了我来此的目的。”阿姀自嘲一笑,“但这天下的乱子是我弄出来的,总得让我来解决。如今朝中孤儿寡母,只剩我小叔那么一个流放长大,赶鸭子上架的摄政王,整日焦头烂额,我岂能隔岸观火。”
    所以她只是来要一句话。
    “蜀中保持如今的态势,不上供不纳税也不必去述职,完全可以。”阿姀将条件谈得很宽,并不在乎这点米粮,“如今的大崇要的是安定,只要蜀中这样一如既往下去,又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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