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历史上,满清既对自己缺乏信心,也对李自成之流没有信心。直到崇祯挂了树枝,京城上上下下被李自成祸害,失去了民心和后勤补给的可能后,满清最终才下定决心入关。
而在这个位面,显而易见的,如果南方曹氏能举兵反叛,那么为保江南财税之地不失,明庭就一定会抽调主力南下平叛。
这种局面下,雄才大略的皇太极,是一定能审时度势,下定战略决心入关偷家的。
毕竟这些年满清各地的细作也没闲着。给后金造成深度心理创伤的曹氏集团,到底有多强,大家心中都有一本账。
至于过后……能hold住最好,hold不住,做几年北中国皇帝也够本了。大不了退回关外,大伙抢的东西几百年都用不完。
这个思路,旧世界打李自成的时候,就有。
旧时代直到清末,官方明面上都是不允许贫民闯关东的。为什么?就是还做着随时跑路回老家的清秋大梦。
总之,要是能说动曹氏南北对进,这就是当下满清集团理论上的最优解。
当然了,理论终归是理论。皇太极也没指望姓曹的会完全按照他的指挥棒来动。
孟乔芳这一次来,就是抱着试探心态来接触的。所以当他听到曹伯爷的大军在海东后,并不是特别意外……在海东也罢,不愿合作也罢,欲擒故纵也罢,总之都是无法出兵。这个结果他是有预案的。
于是,沉吟了半晌后,孟乔芳复又缓缓开口:“不知曹帅大军,何时方能调回?”
薛海元早有准备,伸手比划了一个令汉奸闻风丧胆的经典手势:“只需八个月。”
“哦……那就是年底。”
老汉奸孟乔芳这次略一沉吟,就提出了预备好的次要目标:“既如此,我大清兵马或可先行发动,替曹帅先与那崇祯小儿周旋一番如何?”
孟乔芳的建议,再要是换一个土著南方军阀,今天估计当场就拍板了……清军先发动,替自己在北方抗住朱明主力,这不是好事吗?
可穿越众是知道历史的,这一当肯定就不能上了。
毫无疑问,这帮野人打的还是割草搂兔子的主意:人家主要目的是入关抢劫,至于你姓曹的跟不跟,人家都无所谓。
于是,薛海元皮笑肉不笑地反击了:“参政这样说,不是好朋友的路数啊?”
孟乔芳面带惊讶:“啊?有何不妥?”
薛海元自然不能揭穿对手的真实想法。这种没证据的指控属于欲加之罪,所以他只能空对空:“你家崇德皇帝都带着大军饮马长江了,我家大帅才手忙脚乱的调兵北上……这是拿朋友当猴耍呢?”
“呃……”
孟乔芳闻言一滞。
他现在同样也不能说自家的小目标其实只要入关劫掠一把就够了……这不是骗盟友嘛。
所以关于盟友的指控,他一时还真不好解释:说打不过明军吧,有点假。说大军饮马长江面对空虚的花花江南不过河吧,同样有点假。
都是将相之位,谈论的是天下大事。在这种规格的会晤中耍无赖就没有意义了,双方本来就缺乏信任。
想一想后,孟乔芳只好反问道:“那依曹帅的意思是?”
薛海元干脆利落地回道:“最迟不过年底,我家大帅与崇德皇帝共发檄文,同讨朱明!”
孟乔芳这一刻,脸色猛然变得阴沉下来:“若是我大清兵马,非要此刻入关呢?”
“哈哈哈。我兄弟吃不到嘴的肉,谁也别吃!”薛海元莽夫式大笑:“那我家曹大帅,就只好精忠报国,派兵勤王喽……”
薛海元一边笑,一边还伸出了三根手指,对着孟乔芳晃了晃。
有权接触到绝大部分关于曹氏集团情报的孟乔芳,怎能不知这三根手指的含义……驻扎在天津的三千曹氏精骑。
“哈哈哈哈哈。”
下一刻,原本脸色阴冷地都要滴水的孟参政,突然间变回了脸,同样开怀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和薛海元互指,仿佛刚才两人开了个什么千古未有的大玩笑一样。
笑至半酣,孟参政瞬间又收了表情,起身行礼:“既如此,待我回禀皇上,稍后再议。”
“本该如此。”薛海元起身,回礼,送客。
……
“这就完事了?”
并排站在青阶上,副站长李丰遥望着清使远去的背影,有点不甘。
“还要怎么样?”
薛海元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就这点事,说清楚不就完了。回头继续谈判,拖时间。”
李丰摇摇头:“我总觉得还能再给点暗示之类的。”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玩聊斋了。”薛海元压根没这种想法:“无论我们编出多花的理由,只要说出暂缓造反这句话,人家就知道我们后方有问题了。”
“皇太极一代人杰,戎马一生,这点事看不出来?”
“更关键的是,我们现在完全没有资源实施战略佯动。”薛海元说到这里,无奈摇了摇头:“靠嘴忽悠这种,没威力的。”
“那你估计,接下来局势会如何推进?”
“唉……走一步看一步呗。能拖住半年,咱们就算尽力了。”
薛海元也是无奈叹气:“现在的核心问题是,我们当年在京城筑的那一座京观,到了今天,到底留下来多少阻吓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