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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又微简直要因此过于愉悦了,伸手摸着周止安的脖子,一边假模假式地摇头叹息:“虽然我很想说要么咱俩的事先速战速决一下……但想想那简直更惨。”
    周止安脸红爆炸,心态也爆炸:“啊啊啊啊啊!”
    闻又微笑够了才伸手点点他的桌面,冷艳道:“快点干活儿,年轻人不要杂念太多。”
    杂念太多的年轻人周止安头一次觉得学术如此令人痛苦。但肉体倒很诚实地投入工作。一时房间里静极,只有两人的呼吸和鼠标键盘声。闻又微做完一趴,困意上涌,她没勉强接着熬,给周止安冲了一杯咖啡自己去睡。
    周止安起身关掉房间的环境灯,只留书桌上一盏照明。
    等他再忙完,关掉电脑,掀开被子捉住闻又微的腿,轻轻捏了捏,闻又微迷迷糊糊睁眼,周止安柔声问:“好点儿没,还酸不酸?”
    闻又微疼了下意识一缩,周止安按住她继续揉:“别动,不然明天起来更难受。”闻又微就没动,眼睛闭了回去,含混地说了些“爱妃甚好,朕,欣慰”之类的胡话,又沉沉睡去。周止安哭笑不得。
    次日两个精神和肉体都遭遇过严重摧残的年轻人去看了日出。
    周止安的情况比她还要严重些。二位大眼瞪小眼好一番,谁也没先说话,都像刚被毒打过,灵魂还没归位。
    直至一起看着日光的金线破云而出,周止安开口:“你说,等我们老了会是这样吗?”
    闻又微的声音听起来一半醒了一半心死如灰:“你说的是熬夜搬砖的部分,还是浑身上下酸痛不能动的部分?”周止安成功被她再次勾起想哭的冲动之后,闻又微乐了:“如果是老了还能一起看日出的部分,那我很高兴。”
    第23章 知道,我不在乎
    在途中,闻又微见到两棵盘根错节长在一起的树,它们早早被种在一处,生长的痕迹里都有对方的样子。她想到自己和周止安。时间比一切事物都更有力量。她和二十岁出头的周止安就是这样,生命的其中一部分变成对方的形状。
    出去吃饭时她会脱口而出“一份中辣,一份微辣”,微辣是周止安的;而周止安一到黄昏时就格外敏锐,总要注意逡巡吃饭的地点,如果去的地方附近没有饭店他就提前带好零食。闻又微问他怎么回事,周止安平静指出:“你饿了之后半小时内吃不上东西就会很易怒。”闻又微噎了一下:“……我有这么明显吗?”
    周止安咬唇:“你有。”
    闻又微扭头,试图逃避他的目光。艰难道:“这是因为……本我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所以疯狂攻击自我。外在表现为愤怒和狂躁。就……人之常情。”
    周止安想笑没好意思笑,目光纯良而诚恳:“我懂,不是你的错。”
    “嗯。”闻又微肯定道,“本我的事,弗洛伊德听了都得体谅。”
    旅行途中两人遭受过一回生活毒打,知道了再年轻也有力有不逮之处,索性节奏慢下来调整计划,能走哪儿算哪儿,跟高强度体育锻炼说拜拜。在路上会让人不断跟生活的不完美之处和解,总有些事会脱出掌控,但也时有惊喜。
    假期快要过完的时候他们回到家,新的学期也即将开始。
    闻又微的发色还没换,徐明章在她去学校之前终于还是提了。开场白是:“你如果就这样进教室……”
    闻又微一抬眼,徐明章接着说:“老师会记住你,下次专门点你的名。”
    闻又微:“……”
    这一句竟叫她觉出几分道理。
    徐明章自有修炼,这次不讲他的老一套,旁征博引一通,说过于出挑不是什么好的人生哲学。你看,古人传下来的智慧,就是要讲中庸,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想不招麻烦就要把自己藏起来,要闷声发财,要锦衣夜行。
    闻又微这回没就此问题跟爸爸争个高低。主要她自己对新发色的热情也就维持了那么一阵儿,想到要去补染觉得麻烦,答应了等长出新的头发就变回黑色。并宽慰徐明章在学校里这没多大关系,z 大校园向来崇尚自由风气,只要碍不着别人的事,穿成什么样都没人会说你稀奇。
    却没想到后面真因此生出一桩烦心事。
    闻又微出去一学期,有些不得不修的大课落后进度,只能跟低年级选在一起。课上没有熟悉的人,就自己坐在最后一排。不幸这学期选出的课表排布格外残酷,前面两节早八的课上完,再骑飞车赶来,老师一开口闻又微就开始犯困,撑着下巴神情呆滞地放空。
    课间有两个男生过来,一个穿格子,一个戴眼镜,格子男用不太熟练的英语问她来自 r 国还是 h 国,闻又微停顿三秒之后,用有意磕巴的英文回答:“不好意思,我的中文和英文都不太好,你们有什么事吗?”
    而???后格子男和眼镜男对视一眼,用一半方言一半普通话沟通上了……
    当天闻又微跟周止安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一茬,周止安皱眉:“然后呢?”
    闻又微神情微冷,啃排骨的时候牙齿都在生气用力:“他以为我是靠什么奇怪的方式进来的外籍学生,‘阿格’还跟那个‘阿镜’说我看起来什么也不会,就是来嫖学分的,说‘我们帮她做小组项目,让她请我们去喝酒,再带点朋友出来玩’。”
    周止安目光一凝。
    “我没加他的微信,说有朋友会跟我组,”闻又微说到这里狡黠一笑,“等着吧,期中 pre 我让他们看看谁不会。”
    周止安也说不清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你想干什么?”
    闻又微满不在乎:“不干嘛,谁让他们把我当傻子,有小组互质环节呢,最好他们是真的很厉害,不然就等死吧。”
    “微微……”周止安眼里的担忧明显。
    闻又微拍拍他的手:“好啦,我只是吐槽一下,你别担心。”
    “下次课我陪你去?”
    “哈哈,不要,不要天天跟你黏一起。”
    第二周课间休息时那俩又来过一次,还是要加微信,闻又微觉得烦,继续假装外宾一顿糊弄,随后遁去卫生间。她在那之后就没怎么跟镜、格二人有交集。上完前面的课来得晚,大多时候得从后门偷溜着进。再遇到课间自己跑得比兔子快,没多在教室待。
    她的目标明确,打算毕业后即工作,彼时已早早开始为大实习做准备,一边还得修落下的学分,忙得连社团活动都少去,因而没想分太多心思在这件事上,采取“能躲就躲”的策略。等到期中真正开始 pre 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忘记要“寻仇”了。
    不巧闻又微小组的展示在前,她还是负责上台演讲的那个,这回总不能装英语中文都不流利。她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候,一眼瞄到格子男震惊愤怒的脸。
    接着对方在小组互质环节开始了对闻又微小组课题的猛烈抨击。
    提问是正常的,萍水相逢的课友对其他小组展示提问到硝烟四起就不正常了。
    闻又微内心只剩一句 os:草了,这人不至于吧。
    闻又微同组的人也没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充满忐忑看向她。教室里静得出奇,只剩格子男听起来又怒又抖的声音,机关枪一般瞄准他们的展示内容。闻又微很快镇定下来,她是遇强则强的性格,心里憋着一口气的时候爆发力惊人。
    发挥稳定,全数挡回。
    结束时她说完“谢谢聆听”,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
    最后镜、格二人上台 pre,闻又微满脸“慈祥”坐在下面盯着他们,笔记做得比听老师讲课时认真。那二人看她这架势已经知道不好,目光掠过闻又微时自己开口都心虚。
    等到提问环节,闻又微看向二人,歪着脑袋一笑,随即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
    她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反击,被质询的二人表现几乎可用惨烈来形容。而闻又微面上笑容未改,让人恨得牙痒。
    下课时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往外走,特意路过那两人的座位,半笑不笑地说:“同学,喜欢用‘看起来’给人下定论的毛病,得改改。诶还有,小心眼的毛病也是。”言毕,迤迤然离开。
    ……
    周止安听完她的“英勇事迹”看起来没跟着痛快,闻又微知他忧心,一边嘬着柠檬水一边朝他卖萌:“我先声明啊,这可不能怨我,他们如果今天不找我茬,我都忘了还有这俩儿呢。我没给他们留面子不假,但他们一开始也没给我留面儿啊。我但凡准备有一点不充分,那不得泪洒讲台?”
    她又说:“诶,其实这有什么的,说破天也就是课堂讨论嘛,不到结仇的程度。”
    周止安不知在想什么,似乎闻又微的轻松半点也没使他的担忧消解。
    她瞅瞅周止安,放下水杯,道:“你安啦,z 大又不是好考的,他们还会为这种事在学校找我麻烦不成?”说着舀了自己碗里一勺酒酿递到他唇边,眉眼微微弯起含笑。
    周止安的担忧读条被强行打断,近在眼前的主要矛盾成了“女朋友打算在学校食堂喂我吃东西,我该不该配合?”
    这种羞耻度拉满同时又显得道德沦丧的事,他这么一个严谨低调的人儿,也没纠结太久,盯着闻又微,红着脸张开嘴——
    他的“啊”还没发音全乎,闻又微的勺子调转,那一口利落地喂给了自己,然后捂嘴乐得前仰后合。这不是周止安第一次上这种当,但每每有下一回还是乖乖往坑里跳。周止安对此毫无办法。
    他想了想依然不放心,正要接起刚刚的事说点什么,身后走过去一个男生,见到闻又微跟她打了个招呼,闻又微也高兴挥手:“嗨~霸哥!”
    周止安认得他,跟闻又微一起去交流的学霸男,那一期交流生的集体合照里,他站在闻又微身后。见他回头,学霸男也跟着招呼了他一下。
    等人走过去,周止安问她:“又是你给人起的外号?”
    闻又微笑道:“霸哥可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了,他不是还辅修了计算机嘛,所有任课老师知道他这外号后都不敢点他的名儿。”
    周止安心领神会一笑。
    闻又微不愿接着讨论之前的事,她承认自己最后把人问得下不来台并非全出于学术精神,多少带着私怨。但没打算反思自己是否有错。
    于是刚好接着霸哥的事,不叫周止安把话题岔回去,她道:“说起霸哥,他可有意思了。我们同一期拢共去的就那么些人,有小组项目也一起做。回来有同组的美少女晒了合照和成绩单,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在她状态下面直接说‘跟霸哥一起就是好’‘抱到一条粗大腿’,结果霸哥直接回复了人家,说是大家一起做的,小组有分工,还贴了最终成果文档的下载地址,没忘记说分工页在最后。”
    她说着笑起来:“是不很敞亮一人儿?”
    周止安也听得神色一缓:“确实。”
    “不过这些人真的很奇怪,”闻又微用有意夸张的强调和表情,“哇,歧视不要太明显厚!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小时候不吃米,吃曾国藩《冰鉴》长大的呢。看一眼就能给人写判词,比小组成员还清楚别人小组分工。霸哥这种,一看就是带大家飞的人,而我们有些朋友,不管做了多少,都是别人眼里的花瓶。”
    她说得活泛,周止安听出其中意味却有点笑不出来:“你又被谁说了什么?”
    闻又微下巴微扬:“小事情,没什么好提。”
    周止安认真地看着她,缓缓开口:“有时候出于臆测的社会评价,它无法证明被评价者做了什么,反而忠实地反映了评论发出者的内心世界。所以微微,你不必……”
    闻又微乐:“知道,我不在乎,反正奖学金是我拿。”
    周止安见她似乎有意翻篇儿,轻轻笑了一下,把手边的那盘小酥肉又往她跟前推一把:“多吃点,不然太多了拿不动。”
    闻又微吃完之后搁下筷子,再开口时显得颇为冷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看人的目光是自带加权的。有些人在他们眼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存在着,就仿佛他已经搞定了一切。而另一些人,不管做了什么,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都像贡献有限的那个。”她微微眯眼,转向周止安:“我说,下次你如果跟人组队,记得高亮贡献比例,君子不会沉默地占便宜,也不会看着人沉默地被抢走功劳。”
    周止安喉结动了动,他想说什么,最终只郑重地说了个“好”。
    闻又微高兴起来:“真乖,不要用那种听家训的眼神看我,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学期尾声,课程陆续出分,闻又微跟镜、格同选的那门课她拿了 a。她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料——只是一个开始。
    第24章 十问(上)
    当晚闻又微在校内论坛看到一个匿名帖子,名叫《美女学霸的高分秘籍》,里面放了一张她模糊不清的背影照,一看就是偷着拍的,虽没指名道姓,但她这头发颜色属实较为好认。底下还有人贴上了她接受校内自媒体采访贴的生活照。帖子里所说的“秘籍”是每选一门课就搞定一个男学霸,然后拿到一个 a。闻又微出去交流时跟学霸哥一起做的项目也被当做其中一个论据抛出。
    一个合格的心机花瓶形象立住。因这帖子十分戳中看客胃口,“美女”“学霸”两个标签吸引的流量十足,竟很快飘在热门。
    闻又微没遇到过如此离谱的事,一时竟有些茫然。背后的嘀咕她有听到过,但那些不见光的言语像终会消失的气泡,不至让她自寻烦恼。这样近乎指名道姓泼脏水是另一回事,把明???晃晃的“恶意”写在字里行间。
    她对其中所述内容第一反应甚至是好笑,z 大治学风格如何,考核机制如何,每个在其中的学生都再了解不过,在学校论坛发这种东西怎么会有人信?
    但随着她往下翻阅,发现这般内容竟有人附和,看上去还颇为真情实感,好似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于是事情就变得不好笑了。
    再往下连她高中时跟周止安的“早恋故事”都被扒出,刚考上 z 大时的“双情侣”新闻也在其中,论据又加一。被点评说高中就抱上学霸大腿,一手好茶艺修炼多年,不然怎么能从化学只考三十分的太妹摇身一变 z 大学子。又有人说,还不知道这大学是怎么进的呢。
    前两页看起来是某个小群体的狂欢,风向一边倒,期间有人指出这样编排一个姑娘不负责任,立马被人质疑“你也是其中一个?”“怎么?张口就说是编排,你是当事人?”底下有几条被折叠的评论,想来不太干净,否则不至于被校内论坛屏蔽。
    与闻又微相熟的朋友见到这样内容自然不忿,现身说法者有,反驳歪曲言论者有。闻又微粗粗一看,觉得有条有理很站得住。
    但当一种谣言被半娱乐化之后,严肃的辟谣是无力的,都可以归于“洗什么洗?”“笑死,嗯嗯嗯,你都对。”
    周止安过来找到她,关心她情绪是否稳定,说跟法学院的朋友沟通过,这样的程度已经可以报警,他同时在沟通律师。闻又微不知听进去几句,慢吞吞答复:“知道了。证据我先保留,你也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容我再想想。”
    她看起来心态很稳按兵不动,实则有大半是毫无头绪。比起愤怒或者伤心,一种巨大的困惑占据了她的心神。闻又微强迫症一般睡前又刷过一遍那帖子,依然很想知道发帖和回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相信那些说法。
    她不知该如何去证明自己没有做过那些事。如果要她去澄清,该说些什么?“我是靠自己考上的大学”“我没有以任何不正当的方式获得好成绩”,这种话竟然还要强调一遍吗?
    第二天周止安陪她在校外吃午饭,全程话不多。闻又微见他不怎么下筷,夹了一块锅包肉过去:“多来点肉,看你最近绿的,注意营养均衡啊。”
    周止安看向她时眼里满是担忧,声音很轻:“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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