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海年后?进城,公社书记估计是副书记接管,如今的公社副书记也是木家人,交接的事情好办。
还有几天就是腊月了?,社员们都闲着呢,经常见到一群妇女一边砍柴火一边聚在?一起?说闲话。公社的人事变动他们大概知道,不过他们关?心的重点不在?这上面,反正公社里也没啥新鲜事,他们关?注的还是平反回?城的那些人。
“养猪场的人平时也不下山,除了?经常去养猪场送东西?的人,咱们大伙儿都见不到人,今天一下山呀,我看他们精神头也好,穿的衣服打着补丁也干干净净,他们在?养猪场过得不错嘛。”
“肯定过得不差,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山就去魏海家道谢。”
“哎哟,人这一辈子真是说不清楚哦,原本都是当官的人,一下跌得那么?惨,现在?人家熬过去了?,以后?又是大官了?,跟咱们这些泥腿子大不一样了?。”
“要我说,还是魏海有远见。把人照顾得好,以后?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人家会不帮?”
“魏海还是聪明。”
有人故意道:“是魏海聪明还是林梅娘家聪明?”
几个女人哈哈大笑,魏海靠媳妇一家提携大家都知道,时不时拿出来说笑还挺有意思。
女人们也就是随口闲聊,知青们把这事儿放在?心里了?。
“庄老师,咱们能不能集体去找魏书记帮帮忙,问问看,回?城是不是有什么?新政策了??”
“下放的人都回?城了?,咱们这些支援乡村建设的知青难道还不能回?城?”
“对嘛,庄老师你领个头,咱们去问问。”
回?城如果有新政策早就传开了?,根本等不到他们去打听。庄青看大伙儿一眼,他知道他们的意思,这是想走木家的路子了?。
“这两?年回?城的路子其实已经放开许多了?,你们别?太?急,总会有回?去的一天。”
一个女知青绷不住,绝望地哭泣:“等等等,我等了?多少年了?还等?我都快三十岁了?,再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旁人赶忙安慰她,劝来劝去,想到自?己也觉得心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知青点里女知青哭声一片,男知青蹲在?院子里发愁。
庄青犹豫了?一下:“我知道有个消息,但是不知道真假,你们要不要听一下。”
“什么?消息?你先说来听听。”
“咱们进屋说。”
院子里几个男知青愣了?一下,什么?话还要进屋说?
庄青进屋,最后?一个进屋的人关?上门:“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有什么?内部消息?”
“我先说,这个消息我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我说错了?你们不能怪我。”
“庄老师你就说吧,我们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差不成。”
“应该不会更差。”
庄青把他在?学校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或许会恢复高考。”
那个哭得眼睛都红了?的女知青都忘记哭了?:“你怎么?知道的?”
“公社初中高中那边你们也知道,大部分老师都是木家从城里弄来的,有几个还是教育局的人,他们消息灵通,我听他们说从去年开始教育系统就在?改革,去年年底没有改成,今年闹了?一年,说还是要改。”
庄青本来觉得恢复高考的事情不太?靠谱,但是看到下放人员都回?城了?,庄青又觉得这事儿应该靠谱。
“你们不知道,山上养猪场的那个谢所长?,他原来是新南市教育局局长?。木家的那个林长?年原来是谢所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谢所长?官复原职,还不能说明原因吗?”
除了?谢所长?,下放到长?宁公社的人员,大多是教育系统的人,他们都回?去了?,说明教育系统改革真的有谱。
“真的有可能恢复高考吗?”
庄青顶着大家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相信他们吧。”
那个女知青也不哭了?,她积极起?来:“如果真要恢复高考,咱们是不是要提前准备起?来?”
“对,我下放之前刚刚初中毕业,高中知识我都没学过,怎么?去参加高考?”
“咱们赶紧买书!”
“大家也别?闲着,请假去县里看看,把能买到的书都买回?来,买不到的写信给家里,叫爸妈买了?书给寄来。”
有个北京来的知青说:“我家有个亲戚的邻居在?教育系统工作,我写信回?去托我家亲戚打听打听情况。”
“我家也有亲戚,我写信回?去叫我爸妈去问问。”
只是一个微弱的希望,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抓着这点希望就能迸发出极强的生命力,好像又能继续坚持下去。
知青点内的事情魏海不知道,但是看这些知青们的动作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魏海把知青们的事情说给媳妇儿听,林梅感叹道:“这些孩子也不容易,长?年那边如果有消息,你就跟他们说一声吧,希望他们能考上大学,早日回?家。”
易地而处,要是她的儿子女儿在?城里长?大,小小年纪就离开家到乡下干农活好多年,她肯定受不了?。
“等着吧,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长?年也该回?来了?。”
林长?年年底工作忙得很,他作为?省教育局的局长?去北京开会,主要是为?了?征求关?于教育改革的意见,以及确定改革的大概章程。
从去年提出教育改革开始,这都一年多了?,总算把工作往前推进了?一步,林长?年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把自?己准备了?一年多的改革章程递交上去,上面领导见了?高兴,专门给他安排了?半个小时的讲话时间。
林长?年没想到还有这个机会,林长?年一口答应,在?讲话中他提出解放思想、尊重人才?、促进社会发展进步的总纲领,围绕这个纲领详细说明了?改进教育系统、恢复高考人才?选拔机制等一整套章程。
林长?年讲话完毕之后?,获得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在?座的同志都是教育系统的老同志,职位最低都是省教育局的二把手,这些人都认可自?己的提法,林长?年欣喜万分,感觉这次应该能成。
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位老领导私下交流。
“这是木家出来的那个?”
“嗯,是云霄山木家的那个。现如今,木家最出息的也就是他了?。”
“小伙子挺好,确实是个搞教育的好料子。”
“听说他还在?新南市教育局的时候,那会儿学校闹成一团,他觉得这事儿影响学生学习,就去省城找田家的那个孩子帮忙,结果被人堵在?屋里差点被抓。”
“哈哈,挺好,心性也不错。”
“木家嘛,跟其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心性好得多。”
木家玄学传家,即使不懂玄学的族人也相信报应,知道要积功德。用现实一点的话来讲,这样的人做人做事都有底线,比那些不择手段的人要靠得住。
“他这个局长?当多久了??”
“七零年调到南江省教育局任副局长?,今年才?转正。”
“时间还短。”
“嗯,资历不够,还要历练历练。”
林长?年这个会议一开就是半个月,走的时候林长?年得到内部消息,说是明年要再办一个科学与教育工作者的座谈会。
回?到南江省已经是晚上了?,林长?年毫不犹豫地跑去田政家:“我看这事儿能成!”
田政家正在?吃晚饭,田政媳妇儿罗丽华给林长?年拿了?碗筷:“别?着急谈事情,先吃口饭。”
“谢谢嫂子。”林长?年拉了?张椅子坐下。
田政拿个空碗给他盛汤,笑道:“你别?那么?急,汤要一口一口喝,事要一件一件办。”
自?从当上副省长?后?,田政整个人行事作风稳了?不少,他淡淡一笑:“你走的这半个月,省里发生了?不少事。”
“你讲讲。”
“头一件,你提交那份给教育系统下放人员平反的文件已经通过了?,这会儿好多人应该已经回?家了?。”
“太?好了?!”
“对了?,新南市那边下放人员回?城的事我排在?头一个办的,你原来的老领导谢荣前两?天托人联系你,说是你家族长?已经同意了?,今年过年他携一家老小去木家过年,也给你道谢。”
田政轻哼:“真是好呀,我和?你认识约莫也有十五年了?吧,我可一次都没去过你老家。”
“你能爬山?”
“能啊,怎么?不能。你忘了?,当年咱们在?丰山县的时候,为?了?办茶厂,上山下坡我可没少走山路。”
“行吧,你要有空今年跟我去老家过年吧。”林长?年扭头道:“嫂子,你带着我侄子们也去。”
罗丽华笑着从厨房出来:“老大说好了?今年过年要去他岳父岳母家,老二在?上海回?不来,要去也只有我们夫妻俩去了?。”
林长?年冲田政抬下巴:“去不去?你说句话。”
“去!”
田政其实想跟木家族长?求平安符。当年他从零长?年那里要来一块平安符,真给他挡了?两?回?事,虽说不是生死劫难,那也很难得了?。
现在?媳妇儿年纪也大了?,两?个儿子不在?身边他也担心,就想给家里人都求一块平安符。
“你呀,咱们这种关?系,你要早跟我说,我还能不帮你?”
“呵呵,你就是这会儿话说得好听,这么?多年也不见你主动帮你嫂子和?两?个侄子求个平安符。”
林长?年不认账:“明明是你不吭声不跟我张口,怎么?还怪我头上了??”
都是年龄挺大的人了?,都身居高位,为?了?这么?个事情还吵起?来,罗丽华也是无奈,拿出来半瓶酒:“上次你们没喝完,今天要喝不?”
“喝!”
林长?年心里是真高兴啊,喝了?两?杯酒意上头,得意地跟田政讲他在?北京会议上的发言得到了?热烈的掌声,事后?还有领导请他去谈话。
“我虽然不像你那么?会看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上面是真心想办这事儿。”
田政酒量好,两?杯酒下肚毫无反应,他冷静道:“别?把上面的人想得太?傻,只要大家利益一致,动起?来会很快。”
“你说话别?那么?冷冰冰的,听起?来刺耳。”
田政微微一笑,也就是林长?年这样的人才?会初心不改,一直对自?己的事业热情不减。
有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就好像有了?一个明确的坐标和?旗帜,给自?己指引方向?。
只怕,他的挚友很快要离开他了?吧。
搞教育,真的需要林长?年这种人。
“青山什么?时候回?来?”田政提起?青山,当初青山出国的事情他也知道。
“本来明年能回?来,其他几个孩子有的要去华尔街学习,有的要去工厂学习,青山为?了?等他们,估计还要两?三年才?能回?来。”
还要两?三年,田政算了?算,八零年才?能回?来吧。
“应该是。”林长?年感叹:“好几年没见到儿子了?,也不知道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
田政轻嗤:“青山一年给你写好几封信你还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至于说谁欺负他,他身边不是有保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