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微闻言不由稍稍皱眉,关切问道:“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一边听着电话,一边迈步走到卧室房门口将房门阖上。
电话那端的人闻言,言语微停顿了下,放轻放缓了声音问道。
“…你会帮我吗?”
舒微一听路景澄较往日明显不同的语气,心中升腾起着急的情绪,马上说道:“路景澄……”
“我在你家楼下,你要不要下来见一见我?”路景澄感觉女孩好像真的以为他遇见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随即恢复正经语气。
哪知道,这句话更是吓住了舒微。
“什么?”舒微惊诧的声音高了两个音量,“你说你在哪里……”
“在你家楼下。”路景澄语气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舒微匆促地从床边跑到卧室的南窗边,拉开暖白的窗纱,头轻抵在窗玻璃,眼睛向外面楼下探望。
即使是在黑夜,白玉兰涂抹侵染了大半幅夜色,但是她一眼就看见了楼下玉兰树旁的路景澄。
舒微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你是树旁的那个蓝发?”
路景澄轻声闷笑应“是”,然后抬起头,眼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舒微房间的窗口的那束光亮。
南安一中西侧这边楼房普遍不高。舒微看见楼下长身挺立的路景澄,朝着她窗口的方向挥了挥手臂。
黑灰扎染的薄款毛衣,白色工装口袋裤,搭配黑白色系缓震球鞋,慵懒又酷潮,是他一贯的穿衣风格。
发色是海蓝色,像海风吹拂之下,翻浮微涌的海浪,又像是从遥远的海上来到她身边的精灵。
好看的很不像话。
舒微眼睛看得呆住:“你……怎么染蓝发了?”
路景澄看着站在窗边凝望着自己的女孩,在夜色中清润低沉地低笑说:“染发的原因,我想当面和你说。”
舒微在衬衣外面穿了一件奶黄色的薄款卫衣,下楼去见路景澄。
经过客厅的时候,舒爸在看新闻,舒妈在卫生间洗漱。
舒微稍微想了个去小区超市买东西的借口,着急地出了门。
跑下楼梯的时候,心内想着的事情很多很多。路景澄染蓝发的原因,她大概能够猜到。他今晚来她家楼下来找她,绝不仅是看看他发色这么简单。还有一会到了楼下,开口应该和他讲什么话……
可是等到真的到了楼下,看见树旁的路景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海蓝色的头发在夜晚灯光下,颜色太过梦幻夺目,又是舒微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的画面。所以最后走到路景澄面前的两步,是无意识地靠近,早已经不记得下楼梯的时候想的话语。
路景澄率先讲话:“不认识我了?”
说着将手里拿着的黑色棒球帽戴在头顶,故意逗呆呆看自己的舒微。等她可爱地眨了眼睛以后,又将棒球帽取下,一头蓝发再次出现。
安静沉默了片刻以后,舒微仰眸看着路景澄的头发,夸了一句:“好看。”
路景澄等半天等到女孩说了这么简明扼要的一句话,薄唇上扬了几分弧度,抬手将自己的棒球帽戴在舒微的发顶。
在楼下总有一种可能会被父母看见的感觉,舒微和路景澄出了小区,过了马路,并肩走向西面的公园。
沿着街边朝前走,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低地迎在他们的前面。舒微低眸望着地上亲密靠近的影子,心里面再也不是寒假时的酸涩刺痛,唇角微微上挑。
路景澄,你是真心喜欢的我吗?
即使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你了,可我依然还是好喜欢你啊。
我希望我的影子,永远可以和你挨得这么近。
舒微想起路景澄未拨通的那两个电话,轻声解释道:“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客厅聊天没有听见。”
说话时恰逢走到了公园东面就近的一处入口,依稀能够听见最西面忽大忽小的歌舞声。
路景澄停下脚步,似是无助无奈地喟叹道:“微微,我该拿你怎么办?”
舒微想起前天晚上也是让他长久地等待她的消息,不由泛起愧意,开口想要和路景澄道歉。
路景澄转身,漆黑但柔和的眉眼贴近过来,声音清沉但夹着浅浅的笑意:
“在等你回讯的时候,我浮躁烦闷到自己都感觉陌生。”
舒微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她讷讷许久小声开口:“对不起……”
心里面更加愧疚了,一直等别人真的会心烦意乱,她有时候等朋友也会这样。
路景澄见女孩对男女之间的情话如此迟钝,只觉得自己不能再给她铺垫了,必须要直言不讳才行。
“微微,这根本不需要对不起。”
舒微听闻下意识地望向路景澄。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色的原因,她望向他清亮的眼瞳,就好像跌落在月光粼粼的深海里面。
她微张开口要回答,却又不知应该说什么话。
路景澄似乎是要弥补愈合舒微那天被割伤的伤口,他垂眸看紧女孩,脸上丝毫不见平时的散漫厌倦神情,磁性的声音温柔入耳:
“今晚由我来说,你做我们之间的决定好吗?”
舒微在路景澄的注视下鬼神差地点头答应。
路景澄却舌尖抵着右脸颊,罕见局促地闷笑道:“第一次和人表白,还是学中文的女生,所以……提前准备了腹稿,但没想到还是紧张了……”
舒微听了路景澄的话,接连处在一连串消息大爆炸的震惊中。
他今晚要和她表白,还是他第一次……
怎么会有人和你表白,还把自己的局促窘迫,率性而为地说出了口。
“年初放寒假,我闲着无聊在家里书房翻翻捡捡,恰好看见一本诗集,大概是我妈当年买的。随手翻了一页,看见一首诗,一瞬间就想起了你。”
“你是在静静的情义中生长……”
他只念了半截诗,但是舒微知道余下的那句:没有一点声响,你一直走到我心上。
舒微觉得这时路景澄的眼眸中像是有腻人的蜂蜜,她沉溺其中无意识地开口问道:“是海子的《给你》。”
她第一次听路景澄说这么长一段话。
他这人一直在言语上很惰怠懒散,轻飘飘的一两句话一带而过,谈话间也是言简意赅。
即使说是要追她的这一个多月来,也是说话内容不见太多。
路景澄含笑说“是”,“我不懂你们的专业知识,也对诗人想表达的寓意模糊看不透。我只知道当我看见这几句诗后,感觉诗中的‘你’是你,‘我’是我。”
是舒微在静静的时光中,走到了路景澄的心上。
眼睛变得酸涩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汹涌流下。
舒微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在蔚山对着远处的山谷的那些呼喊,它们如今传回来了群山回音。她的隐秘心事没有被时光的砂砾湮没,被路景澄看见并拾回到身边。
当初在看书时,曾反复念及自己的秘密,那是一个男孩的名字。
今晚,那个她连夜色都不敢告诉他名字的男孩,他说他也这样隐秘浪漫同频地想过她。
月色好美啊。
这个世界美好的像个童话。
路景澄望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女孩,她的眼泪令人怜惜,好似蕴着悠久又绵长的委屈。
他的心泛起深深的痛意,心疼到想要为她拭泪,拥她入怀。
“微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注:你是在静静的情义中生长,没有一点声响,你一直走到我心上。——海子《给你》
小天使们好厉害,竟然看出上章的伏笔(竖大拇指),不急~
第49章 薄雪
没有立即等到回答, 她还是在哭,眼泪一滴滴落下。
看在他的眼中,也滴滴落进了他的心里, 像是初春的雨滴落入清澈的湖潭,湖面自中央推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路景澄微不可见轻轻叹息, 迈上前一步, 伸出手臂将舒微圈入怀中。
公园的梨花树在夜色中静静地开放, 一盏路灯亮着银银光辉。路灯下面高瘦的男孩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将娇柔的女孩揽在胸前,霸道温存地不讲道理。
路景澄轻轻地拥着女孩纤细的肩膀,她比他以为的还要娇瘦,背后的蝴蝶骨隔着卫衣咯到他的手臂。
舒微额头伏靠在路景澄的左边胸口,眼泪滴落在他的毛衣上面,沿顺着毛衣的衣料滚落氤氲开。
“微微。”路景澄沉沉地含笑喊她。
舒微哽咽着“嗯”了一声, 额头抵在他的胸前,能感受到路景澄笑时胸腔的颤动, 令她害羞但又迷恋。
“我的毛衣是手工扎染的…”路景澄听着臂弯里的女孩的哽咽声渐渐减弱, 半真半假地又说。“你别给我哭褪色了, 你自己还成了小花脸……”
舒微知道路景澄是故意逗自己的, 但还是从他胸前抬头, 娇羞着要起身离开。j??
路景澄见状就势伸出双臂把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路灯下的两个身影靠得更近了几分, 交叠着融为一体。
“微微, 你怎么这么好骗?”
路景澄清润温冷的声音落在耳边,像是凉夜中的月光。
刚才单臂拥她入怀, 是不想在她确定心意之前, 做了不礼貌的举动, 妨碍了她的决定。如今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舒微推了他一下,力气没他大,最后也放弃了。
“给你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可以吗?”路景澄稍偏低下头,在舒微的耳旁附声说道。“如果你答应的话,明早我们在镜园门口见。”
舒微靠在路景澄的左肩,听到他徐徐说道:“你去年这时候不是发朋友圈说,想看镜园的春日活动吗?”
舒微眼眶微热,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路景澄能够将自己的朋友圈记在心里,这件事情多令她欢喜。她告诉自己不要再掉眼泪了,推了推路景澄,他也略松了手臂的力气。
舒微抬头看向路景澄,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她将自己心中的决定告诉他:“可是我想……现在就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