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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苏点点头:“是的, 南宫老师。”
    “为什么?”
    别苏:“奖学金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有同学比我更需要它。”
    当老师这么多年以来,南宫老师第一回听到这样的请求。
    是十分新鲜的事,是分享给其他老师听,或许都会被当成是在开玩笑的内容, 但放在别苏的身上, 南宫老师又觉得极为合理。
    她的笑容里带了些包容, 谆谆道:“那你有没有想过, 奖学金并不仅仅是金钱, 还是荣誉的象征?你放弃奖学金, 是在将荣誉拱手让人。况且, 你让给其他同学, 别人会接受吗,就算接受了,又是否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呢?”
    别苏没考虑这么多。她眼中有几分茫然, 忍不住看了祁言一眼。后者站在她的身边,只隔着一小步的距离, 是朋友之间才会有的亲密程度。祁言接收到她的目光, 就要开口帮忙, 却被别苏阻止。
    别苏却朝他摇头。
    来找南宫老师已经是祁言的主意了, 她不是依赖他人的性格,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请求别人帮助的人, 不想要奖学金是她自己的想法, 本就应该由她来说服南宫老师。
    别苏:“南宫老师, 如果奖学金只是荣誉的象征,是奖杯或是奖牌,甚至是奖状,我都不会拒绝,但它不是。而且在我转学前,这五位同学本就应得到奖学金,是我的转学造成了其中一人无法得到。”
    南宫老师不赞同地看向她:“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的优秀。”
    别苏:“但结果是如此。如果那些同学是真的需要奖学金,他们会在意是否是由我让出的吗?”
    她是真心发问,不愿在无意中伤害同学。
    南宫老师朝她笑了笑,感慨道:“像你们现在的年纪,自尊心都是很强的啊!”
    她见到别苏陷入沉思,又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别苏同学,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如果不领奖学金,把奖学金给考了第六名的同学,其他人又会怎么想考了第二名的顾勰同学呢?
    “他家庭条件也很好,不需要奖学金维持生活,但却没有做出谦让的行为,在你开了这个先例之后,是否会有人对他不满?那以后的考试,是不是除了特招生,其他学生哪怕考到了前五名,也不该领奖学金,否则就是不善良,不为同学着想?
    “你希望今后的圣兰斯帝变成这样吗?”
    别苏被她一连串的发问问住,眉头忍不住蹙起,却听南宫老师还在继续说:“即便真的像我说的这样,所有人都让出奖学金,那之前已经发放过的奖学金又该怎么办?顾勰同学高一时考了一整年的第一名,会不会有人旧事重提,说他以前太过自私?”
    南宫老师说完,啜饮着手中刚泡好的茶,静静地等待着别苏的回答。
    风吹过门上悬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垂落的羽毛轻轻拂动。
    一段沉默之后,别苏的声音响起来,目光坚定:“老师,您说的对,是我之前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么多。那是否可以把奖学金的范围扩大,改为年级前十名,再在现在的基础上提高金额,多的支出由我承担。这样的话,我不用让出奖学金,也不会发生您刚才担心的事情,只会有更多的学生可以领取奖励。如果能对他们有帮助,那就最好不过了。”
    她的方法出乎南宫老师的意料。
    细思之后,这个办法的确可行,也将她之前的几点反对意见都考虑进去,逐次解决,是一个没有任何人会被影响的方案。
    别苏始终观察着南宫老师的表情,见她隐约有松口的意思,心中一轻,严肃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南宫老师,那就麻烦老师您和校长说一下,我会让家里人联系校长再详谈这件事的,谢谢老师!”
    她的笑太甜了,南宫老师很难拒绝,加上这个主意的确可行:“好吧,我会和校长说的,你这孩子……”
    南宫老师的话并未说完,她的心中升起难言的赞赏。
    在这所学校,特招生和富家子弟泾渭分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能够在校规校纪的约束下没有欺凌的行为已经很不错。
    甚至在她所带的(a)班,也只是能做到维持表面的友好罢了。学生们私下形成小团体,背后的议论她更是没办法管,或者说,没想过可以管。
    只是今天,她竟能看到有一个学生,这样……为他人着想,设身处地地关心旁人。
    离开前,别苏朝她挥手:“南宫老师,这件事就当作我们之间的秘密吧,不要再让其他同学知道啦!”
    南宫老师无奈地笑了笑,答应道:“老师知道了,放心吧。”
    她看着别苏与祁言一同离开的背影,想到,别苏说的“其他同学”,倒没把祁言包括在内。
    ……
    从办公室出来,别苏感到一身轻松。
    她轻轻拉着祁言的袖口:“祁言,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带我来找南宫老师,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祁言接受了她的致谢,否定道:“我什么也没做,办法是你想出来的。”
    事实上,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插手这件事。而且直到现在,他也认为这事和别苏无关,本就不是别苏应该承担的责任。
    那些人考试成绩不够,拿不到奖学金,是他们自己的事。假如把这件事放到同样拿过年级第一的顾勰身上,问他对事情的看法,顾勰百分之百会满脸不理解,反问他为什么要想这些。
    也就是别苏,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别苏身上那种他难以理解的道德感,还是因为别苏此刻还将自己当作转学生,不愿融入。
    进了教室,他看到别苏和已经回到座位的许望打招呼,一脸轻快,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就连在办公室谈了一个课间的事也只是一场错觉一般。
    许望神色淡淡,只是冲别苏点了点头,厚重的镜片将他的眼神遮住,令人无法窥探,唯有紧紧抿住的唇泄露了些许心绪。
    祁言眸底稍冷,他对这些所谓的同学并没有过多的喜恶,但或许是将别苏当作朋友,他不希望别苏被伤害,或者满腔的善意被辜负。
    坐下来,他倾身过去,覆在别苏耳边,轻声问:“你这样帮他,为了奖学金找老师谈这么久,却什么都不说,不怕别人不领情?”
    说不定别人在心中责怪你、嫉妒你、怨恨你。
    别苏脸色紧张,声音低得几乎是气声:“你小声些,别被听见了。我做这些都是自愿的,不是为了要别人感激我,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啦!”
    他们的声音再小,在有心人耳朵里,仍是能听见的。
    况且,祁言在开口前,还着重看了许望一眼,和他目光交汇。
    祁言脸上的笑意温柔,眼神却冰凉,说的话虽然在别苏耳边,但真正的对象却另有其人。
    一字一句都在提醒对方——别像他说的那样。
    -
    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学生们都神经兴奋,要么讨论分数,要么抓紧时间放松,没有几个认真听讲的。老师也不强求,和学生们开了几句玩笑,鼓励成绩好的学生继续保持,安慰差的学生下次进步,上完课就离开了。
    放学后,祁言让别苏把之前收到的那些社团申请表拿出来,邀请道:“趁现在还早,去看看社团?”
    别苏这才想起入学考后大家都要选择社团加入的事。加入社团算学分,和学习表现分息息相关,的确是比较重要的事。
    她认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一沓申请表,把运动相关的社团首先排除,又把注明了每天都要参加社团活动的那些拿开,手里就剩下三张纸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记得最初的想法,问道:“我们学校有化学社吗?”
    像是这种和学习相关的社团,圣兰斯帝几乎没有。学生们参加社团,除去为了获得学分,大多是两个目的,第一是出于兴趣爱好,第二是出于扩大交际圈。
    而化学社……
    不能满足以上任何一点。
    至少在祁言的记忆里,学校是没有这个社团的。但他也不愿泼别苏冷水,说道:“今天是入学考结束第一天,应该大多数社团都会在学校主道宣传招新,也许能看到。”
    听起来就十分热闹,别苏来了兴致:“那我们快去吧!”
    说着她还有些心虚,往边上看了眼,确定程钰已经走了。这些日子以来,程钰时不时就邀请她参加音乐社,她拒绝了好几次,但是都被那种热情打了回来,实在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了。
    有时候她都想着要不就答应了程钰算了,但是音乐社实在太忙了,不仅是每天要参加社团活动,周末还经常会参加音乐节,更不用说那些在全国各地甚至世界范围内的音乐比赛……
    她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
    时节已经到了秋日,学校主道两侧种植的梧桐树的叶片已然染上些许金黄,偶有几片落在地上,被人群踩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声。
    树荫之下,主道上果然已经搭起了五彩缤纷的帐篷,每个社团都挂好了属于自己的横幅,招牌一个比一个闪,甚至有镶着金边的。
    不少社团为了吸引学生,还会安排社团在道路边表演才艺,或者让社员穿着玩偶服拉人。
    到处都热闹得很,时不时就会有一小块区域发出惊讶的呼声,别苏走进去看,才发现是魔术社在当场表演魔术。
    真的太有活力了吧!
    别苏很喜欢这种样子的校园。
    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混在其中,也没有人过多地关注着她的感觉,很自在,很享受。
    别苏被祁言拉着手腕,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继续看下一个社团。
    还没往前走两步,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冰淇淋甜筒,一支小雏菊,还有一条项链。
    这些都是社团为了宣传分发赠送的小礼品。
    礼品的价格有高有低,有些社团走的是亲民路线,送些亲手做的马卡龙、慕斯蛋糕,或者鲜榨果汁、热咖啡,十分贴心;也有些社团连帐篷都是豪华版,出手就是名牌首饰,力求压倒其他社团,在学生之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豪气逼人!
    别苏原本都是拒绝的,她并不想参加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社团,但奈何同学们太过热情,把东西往她手里一塞就跑,连自己的社团都不介绍,像只是为了给她送点礼物一样。
    甜筒是香草味的,旋转出的弧度很漂亮,尖端也不歪。别苏舔了一口,味道符合她的要求,甜丝丝的,很好吃,不愧是烹饪社出品,真的很不错!
    她甚至推荐祁言也拿一个尝尝,但被后者无情拒绝。
    别苏一边安静地吃独食,一边很不理解,怎么会有女生不爱吃冰淇淋?
    但一阵秋风吹过,她悟了,祁言是担心自己的头发被风吹的黏在甜筒上,注意形象,才能抵挡住诱惑。
    长头发吃甜筒确实有风险,别苏回忆起之前长发时期的自己,深觉共情了祁言。
    走得越远,别苏手里的东西越多,快要拿不下。她看眼两手空空的祁言,十分奇怪,明明祁言看起来也很温柔好说话,怎么没一个人向祁言推荐社团?就连送小礼品的同学都只给她,略过祁言。
    怕祁言心里不平衡,别苏吃完甜筒,用纸巾擦干净手,接着把那条做成了半颗橙子造型的项链递到祁言面前。
    她一只手打开丝绒盒子,将首饰捧着,喉咙被甜甜的冰淇淋浸润过,声音很是动听:“祁言,送给你。”
    祁言看着眼前的小盒子,忍俊不禁:“这不是别人送你的社团迎新礼?这么快就借花献佛?”
    别苏认真和他科普:“这条项链是a家这个月才上的新款,很难买的!而且这条是女款,肯定要配我同桌这样好看的人才合适呀!”
    这条项链她能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因为她也挺喜欢的。但是对于女扮男装这件事,她是很上心的,首饰之类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带过来。
    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看的项链,放在家里,她肯定会忍不住戴的。这种看得到却不能用的感觉太痛苦了,不如给它找个好归宿。
    祁言没动,问道:“只要是好看的人,都可以?”
    别苏摇头:“当然不是,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欸!”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另一个女生朋友,决定不勉强祁言:“没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明天问问盛柠,希望她会喜欢。”
    盛柠的品味是比较张扬的那款,一般用的首饰也都是做工奢华,镶钻熔金,属于夺目耀眼的那种,这样清新款的橙子项链或许不合她的喜好。
    ——要是真的没人喜欢的话,她就勉为其难带回家吧!
    不过,祁言听到她打算送给盛柠之后,立刻伸手要接丝绒盒子:“我很喜欢,谢谢。”
    “真的吗?”别苏起了玩心,手腕一扭,避开了对方的手。
    她看出来祁言本来没打算收,是因为她提到盛柠才变了主意的。没想到祁言面上平静,其实连条项链都要和盛柠争。
    心里觉得好笑,别苏故意把项链从盒子里取出,眼底戏谑:“既然我同桌这么喜欢,那现在就戴上吧,肯定很好看!”
    祁言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不愿意让别苏送盛柠项链的想法占据了上风,他应了下来,伸出手:“好吧,给我。”
    别苏把项链勾在指间,就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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