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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不一样,我是因为家里都不要我了,她家里还是要她的。
    这柳树可怜,我学着她的柔情做派轻轻拍了拍树干,“没明白。”
    “我掌家,多少流水从我手上过,谁敢说一句不是。你也一样,出门自食其力,家人不愿养你,谁能过来把你绑回去?你总在划界线,其实咱们是一样的人。”
    是很有道理,母亲要靠她操持家业,家族没有别的可用之人,一时半刻离不了这棵摇钱树,她哥哥不务正业,对她也就那样。境遇差不多,她更厉害,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没人会说她任性。
    我看看太阳,再三犹豫,还是说了。
    “那也是因为你喜欢她,你喜欢她而已,对我知之甚少吧。”
    江依笑了,胸有成竹,“问别的还真不知道,你问我这个?”
    “墨书文,祖上在肃州,本家姓的是‘莫衷一是’的‘莫’。”江依挥动柳枝,当空写字。
    “河北东路广平府,女子,年十八,中秋夜八月十五,你是两月后十月十五生辰,少时离家出门闯荡,最早往南走,定在东京城郊,茶寮做起,连月巷拐角对街江文阁门前有一处产业,黑土轩。性情不温顺,收了个从拐子手里抱出来的妹妹,现已归家亲人团圆。咸口,爱吃馄饨,闻不得芫荽味,你家是京中独一家不进芫荽的食肆。还有,最爱驴肉焖子火烧,饮食清淡,生意好了奖自己一锅白米粥,胆子很大,杀鸡解牛不在话下。看得不那么清倒也无妨,你耳力极好,听见碎盘子声隔多远都会发抖。闲时喜欢看千篇一律的无趣话本,讨厌酒气香气,浓烈的一概不碰,胸无大志,只求安稳度日。”
    “不戴沉重的饰物,不用玉石,不蓄甲片,脸上有两颗小痣,眼尾一,耳侧一。”她越凑越近,审犯人一样来回打量,“别的不清楚。”
    再向下看,眼神深得要探进血肉里将我剖开看个干净,慢悠悠补充道:“腕骨一,无名指骨二。”
    她一抬头,对上我瞪大的眼睛,“送你的流苏簪子,这么喜欢啊。”
    我抬手一摸,往一侧顺了顺。这个是挺好看的,还素,不束发就戴这个,一支通体细直的银管,尾端雕了暗纹,好温婉好漂亮,垂下来的银链细绳般环环相扣结成长条,条条分明,不会缠住解不开,撞在一块发出沙沙细响,听着很舒服。
    “性情拘谨,待人谦和,难与生人相近,不会点茶,不会做糕,不会放风筝,最喜欢的口脂是,城东玉零斋前年出的点漆春酬,无香,色彩清淡,较寻常货品贵些。”
    我抿抿嘴唇,“行了,再往下说老底都被你掀了。”
    “还有一样最要紧的,可惜说出来你绝不承认。”
    “你先说。”
    “除了这些七零八碎的,”她突然刹住,“凭什么告诉你?”
    又唬我。
    想起她之前描绘的北地风俗,丧葬场上,我的魂魄被她一丝一缕用绳线拉扯着和风搏斗,单手翻花系在身上。她能预查将来,说不准真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之前错怪她,已经道过歉了,原本就是她撒谎骗我,使性子又哭又闹……
    她突然开口,翘着柳枝点一点我的心口:“因为你不在意。”
    说完看着我眨了两下眼,“你跟她……就是,你们。”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下意识开口拦她:“还没。”
    江依眼睛很漂亮,晾在太阳底下格外巧丽,垂眸时能看到眼皮被顶起来,珠玉一般滚动滑至眼尾,“她亲过你没有?”
    我看着她,点头。
    “你亲过她没有?”
    “没。”
    她思索片刻,眉目间有了细碎的光影,用手指勾住我的手,很痒,“那你想不想?”
    我脸发烫,赶紧抽出手,“说了只能问一个。”
    染了指甲桃的手又追上来,江依的眼睛张得很大,脸上红红的,不像问询,“你毛病真多。”
    “江依!”
    “说笑而已。”她往后一错,倚着粗壮的柳树,手掌压在脸侧,指尖一点,镯子顺着胳膊往下一掉,脸红得厉害,“这么喜欢她?”
    讨厌鬼!
    “我很珍视的,你不要乱说。”
    “嗯。”她站直了身子,“我也珍视你,一样的,书文,能不能,什么时候能,先要问过你的。”
    她记性不太好,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那你那天!”
    江依反驳:“我很想你。”
    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我也反驳:“可你这样就很招人讨厌。”
    “嗯……”
    “你觉得我下作,我也等了很久,我也不想让。”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没觉得她不好,她总是口无遮拦,我是觉得这样不好。
    江依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了,不知道要去哪,我捡起地上的残柳,错开一段路跟在她身后,江依在周围街巷胡乱地绕,绕了两圈回家了。
    江依很别扭,恰好我也很别扭。想了好久还是想不通,把打好的银耳环取来送她,她不要,说我不欠她什么,赶上要出门,不能败了她的风水。
    这人只要上了脾气,仙女下凡也劝不回来,我才不要哄她。但是也不能全怪我不哄她,我哄过了,哄不来。
    那块玉还了回去,她也还我一块,是要关我那天从我身上取走的簪子,路过扬州时买来送我的,那时怕我自戕,擅自抽走,还将我的头发弄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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