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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还未动手,就听见蔺岐道:“我帮你。”
    他一臂抱着小虎崽儿,另一手则作剑指。赤色的气流从指尖溢出,渐渐将那血污洗净。
    隔着衣衫,奚昭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暖意,像是火焰炙烤。
    有些痒。
    她紧了下手,又探出头去观察着小院里的动向。
    “那人可烦,”她盯着在背着手院子里转来转去的管家,“老是揪我的错,丁点儿不对就爱骂我两句。”
    两人躲在假山的狭窄过道里。
    蔺岐的背抵在凹凸不平的假山上,硌得疼,却不敢往前挪步避开——
    他俩挨得太近了。
    他躬身帮她弄净袖上血污时,几乎能看清她的眼睫如何眨动。
    还有气息。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令人难以忽视。
    蔺岐不露声色地后退一步,背后的石块硌在他的脊骨上,压出钝痛。
    恰在这时,奚昭忽移回视线,看向他时眼梢扬着笑意。
    “但我时常骂回去,他也没讨着两回好。”
    她生得明艳,虽被病气折损几分,平时看着不免虚弱。可一笑,眉眼间就又透出股骄矜气。
    像是在等着被夸,而又不在乎那么一两句赞语似的。
    “旁人有意冒犯,便不应忍。”
    “是吧!”奚昭道,“看那老东西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讨骂来了。”
    衣袖已干净如初,蔺岐面不改色地收手。
    “奚姑娘,好了。”
    奚昭垂眸看了眼。
    干干净净的,根本看不出丁点血渍。
    “小道长好厉害!”她理好袖口,往外走去,“你在这儿等我,就一小会儿,我很快便回来了。”
    她说一小会儿,果真没花多少时间。
    不过半刻钟,蔺岐就看见那管家带着几个仆人走了。
    气冲冲的。
    见那副扭曲神情,他忽地想起奚昭方才说的话。
    看来她说得不错,这人确然是找骂来了。
    思及此,他抿起一丝极淡的笑。
    转瞬即逝间,奚昭就回来了。
    神情也不大好,但还是强忍着情绪与他道:“多谢小道长,道长要是不急,喝杯茶再走罢。”
    蔺岐摇头:“晚间还有事。”
    话说到这儿,他便该走了。
    他来这儿只是为了修缮月府禁制,月家家事与他无关。
    不相干的事牵扯多了,有害无益。
    ——他理应再清楚不过。
    可看见她脸上的勉强笑意,几乎没作思考,他便脱口道:“可是那人寻了麻烦?”
    奚昭侧眸望他。
    几个呼吸过后,她收回了刚迈出的一步,靠在假山石壁上。
    “也不算找麻烦,他是来贴符的。”她顺着幼虎的毛,“昨晚我不是撞见鬼了吗?恰好被二哥看见,他就和大哥说了这事。大哥让人来贴辟邪符,应该是怕鬼进门。”
    蔺岐:“贴符过后,院落周围的阴灵淡了许多。”
    “大哥找来的东西肯定有用了,只是我昨天就和二哥说过,让他别和大哥说这事。但他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好像都讨厌我似的,惹得那管家又说些难听话。”
    想起方才那管家话里话外说她多事,奚昭抿了下唇,忽问蔺岐——
    “小道长就不觉得奇怪吗?”
    “何事奇怪。”
    “这府里上下全是妖,我却不是。明明不是妖,还一直待在这儿。”
    蔺岐沉默半晌:“以前与月府有过来往,并未听说过奚姑娘的名姓。”
    “我是去年掉进了恶妖林里,碰巧撞见了二——月郤,他带我出了恶妖林,然后就留在了月府里。”
    蔺岐问:“为何会落入恶妖林?”
    奚昭摇头。
    她肯定不能和他说些穿书的怪事,便选择了最省事的说法:“我也不知道,在掉进恶妖林之前的记忆都没了。”
    蔺岐略加思索,随即想清定是方才那管家说了什么。
    “我不清楚奚姑娘在月府的生活如何,但也听师父说过,奚姑娘为月府解决了不少麻烦。故此,”他稍顿,“于月府而言,能有姑娘入府也属幸事,并不存在谁要低人一等。至于嘴碎之人,仅在言语上鄙薄,行事上犹处处比不得姑娘,反是笑话,无需在意。”
    奚昭听了,半晌没说出话。
    她揉了下鼻子,咕哝一句:“你还怪会安慰人。”
    她从他手里接过虎崽儿。
    夜里凉,寒风吹拂,她咳嗽一阵才开口。
    “小道长,你明天要过来吗?”她道,“来看看它。”
    蔺岐看着她。
    咳嗽所致,她的眼眶晕出些许水红,脸庞也涨出淡淡绯色。
    明明瞧着这般羸弱,却又像是从荒地里拔生而出的野树苗子,坚韧不可摧。
    还有那没法让人忽视的期许。
    最终他垂下眼帘,应道:“好,明日再过来。”
    第7章
    蔺岐沿原路折返。
    回去时,太崖还歇在凉亭底下。
    感受到气息迫近,他抬起眼帘。
    “回来了?”
    “嗯。”蔺岐径直走向凉亭,收拾起桌上的茶具。
    太崖一手撑脸,懒懒开口:“听那奚姑娘说,你给了她一道辟邪符。”
    “是。”
    见他又恢复成平时的寡言性子,太崖略一扬眉,忽笑:“玉衡,是把嘴丢在路上了?对奚姑娘有那多话说,在师父面前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蔺岐恰好收拾到奚昭方才用过的杯子。
    同其他茶杯一样,是青白釉茶盏。茶汤清澈,没饮多少,半盏水里还有茶叶浮沉。
    但又不同。
    杯沿印着一点浅浅的口脂。
    恰好起了夜风,一枚松针随风掉落,摇摇摆摆落在了杯口上。
    蔺岐下意识用手去碰那枚松针,再轻轻拂过。
    松针掉落,他的指尖却不小心碰着些许口脂。
    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薄红沾在指尖上,竟跟火焰似的烧来,烫得他手指微颤。
    他默不作声地一捻,然后拿起杯子。
    “师父,你太不正经。”他道,“不知要与你说何话。”
    太崖:“……”
    “玉衡,有时过于坦诚并非好事。”他起了身,双手抄在袖里,“你也着实会为自己找些麻烦。”
    蔺岐稍蹙起眉,因着不大心喜,语气也生硬:“助人是弟子职责所在。”
    太崖敛笑,眼底情绪不明。
    “为师不是在说你给了她辟邪符那事。”他道,“帮人可以,但她到底是月家人,不必走得太近。”
    蔺岐沉默一阵:“弟子知晓。”
    “还有,”太崖往亭外走去,错身时乜他一眼,“为师不会干涉你与何人往来,只切莫毁了道心。”
    蔺岐迎上那目光,语气冷淡:“岐自有分寸。”
    -
    另一边,奚昭回房后就往床上垫了层绒被,又把虎崽儿放在上面,仔细擦着它身上的血污。
    擦拭时,那虎崽儿疼得不住哼叫。
    想起太崖的嘱托,她给它吃了些镇痛的药丸,随后弄了肉来。怕它吃不动,她打成肉糜,用扁平的木头勺子舀了喂它。
    但虎崽儿只舔了口就不愿再动。
    “不爱吃吗?没事,吃了一口也好,要不要喝水?”奚昭放下碗,耐心喂它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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