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点点头,“好,我这就去见父亲大人,祖父身体还好吗?”
“老大人他,身体不太好。”管家面露难色。
万叶的声音低下来,“我知道了,管家爷爷你也要保重身体。”
“这是我在旅途中遇到的小旅伴,麻烦照顾一下,给它找点吃的。”
万叶出去见他父亲了,白榆待在他的房间,管家给白榆找来了一些谷物。
白榆一边啄,一边心不在焉的想,命运何时对不幸的人有一份偏爱呢?
或许这是个悖论,被命运偏爱的人也不会不幸了。
万叶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正在刀架前,端详一振还没有装上刀柄的打刀。
在万叶规矩地问好后,枫原家主的注意力从刀剑上转移到了自己孩子身上,注意到他身上添的大大小小的伤,再加上从仆人那里听到的他刚回家的情状,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去哪了?”他从来不拘束万叶到处跑,从小时候到现在,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他也由着万叶。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仅有这样一点好处: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不是太奢靡的,都能满足。若连一点精神慰藉都不能有,人迟早会被压垮。
“我这次去了神无冢,不小心被浪人打伤了,但是遇到了好心人,没有出什么大事。”万叶简略地说了一点,神无冢是名椎滩、踏鞴砂、九条阵屋三地的合称。
枫原家主点点头,“下次不能再这么冒失了,待会儿去看看医生,别往没有人烟的地方跑。”
万叶应了下来,看到父亲面前的刀,问了一句:“这是您最新的作品吗?”
枫原家主看向自己身前的刀,面色缓和了一些,“算是目前为止,我锻造的最好的一把了。只是还比不上当年一心传辉煌的时刻,我的技艺也无颜将它冠名一心。”
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的眼神确实高兴。
万叶看着父亲,心中只觉得迷茫和疑惑。
他的父亲一直未放弃过锻刀,万叶的武艺和锻刀的知识,皆袭承父亲和祖父,但是父亲从来没有想过用锻刀再次将枫原家振兴,反而是放任。锻刀也从不署名,尽管用了一心传的技艺也不会标注“一心”。
自言自语,把自己说高兴了的枫原家主,看到万叶,又想起了什么,“这次你打算在家待多久?”
“待到伤好吧。”万叶说。
“多留一段时间,”他的父亲叹息,“去看你的爷爷吧。”
万叶心中一沉,管家和父亲的话,让他隐约意识到祖父已经时日无多。
他走去祖父的房间,推门进去,看到祖父躺在床榻上,面容枯槁苍白。有个仆人在旁边守着。
见到万叶,祖父招了招手:“是万叶吗?”
“是我,爷爷。”万叶走到床榻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老人的手上都是斑痕,温度微凉,即使是盖着被子。
“这次旅行,开心吗?”枫原久通问,他握了握万叶的手。
“开心,认识了两个新朋友。”万叶回答,他又讲了些自己旅途中的见闻,说自己学会了新的生存技巧。
枫原久通一边听一边点头,“开心就好,身在人间,心向山水,这样便好。”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听到万叶说踏鞴砂的情况,他也回忆起了一些当年的事。
“多出去看看,准是没错的。我年轻的时候,机会不多,现在老了,就只能看看盆景山石。”
枫原久通的目光落到窗台那里的一盆山石盆景上。
那个盆景自从万叶记事起就在枫原家,他还记得小时候,祖父时常叫下人购买各种各样的石头,雕刻堆砌成不同的盆景,而父亲总是在锻刀房。
“万叶,多出去走走,目光就不拘泥于这小小的方寸里,”枫原久通把另外一只手也放到万叶的手上,“你生性自由,喜爱游山玩水,那便不要把自己困在鸣神岛的牢笼之中。家族的责任,不在你身上,也不在任何人身上。”
“相比于荣华富贵,我更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健康喜乐。”
万叶觉得祖父的手依然是凉的,尽管他握住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没能让他温暖一点。仿佛这位老人身体中的生命之火,已经在时间的磋磨下,走向熄灭。
晚上万叶回到房间,白榆已经睡过一觉了。
房间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竹编鸟笼,是管家拿进来的,奈何白榆又不是真鸟,平时扮演就算了,让她住鸟笼那不可能。
所以拿白榆没办法的老管家只能把鸟笼放在墙角。
万叶看起来失魂落魄,心不在焉,坐在桌前。
白榆被他动作的声响惊醒,看了看,不知道他又受到了什么打击。这段时间应该算是万叶人生中的至暗时刻了。
“啾啾。”
“青鸟,”万叶被白榆的叫声唤回神,“我没事。”
过了一会儿,万叶开始说话,“祖父身体不好,已经不能走动,只能在床上躺着。我担心......”
他说了一半,就没说下去,换了一个话题,“枫原家已经袭承了千百年,我虽然没有经历过雷电五传最荣耀的时刻,但也不希望枫原家在我这代彻底消失。”
“祖父和父亲一直在劝说我,让我游山玩水。真正承担压力的还是他们,我感念他们的养育之恩。但如今稻妻的一心传,只剩下枫原家了,父亲一直在钻研,却始终不肯给自己的刀剑冠名,难道真的眼看着一心传和枫原埋葬在历史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