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罗:“公主最好看了。”
宁久微满足地在梳妆台前坐下,轻罗拿过梳子问,“公主今日想梳什么发髻?”
虽然成婚了,但公主从不管那些。
她高兴梳什么发髻就梳什么发髻,高兴绾发就绾发。
宁久微手指在胸前绕着青丝,弯唇道,“你们觉得什么发髻搭这身裙子好看就给我梳什么发罢。”
银烛笑说,“我觉得梳双髻好看。”
轻罗摇头,“我觉得梳垂云髻好看。”
“才不是,公主今天的裙子梳双髻好看。”
“明明垂云髻好看。”
“讨厌,就是双髻好看。”
……
银烛轻轻推她一下,轻罗推回去,宁久微乐呵呵地看她们吵。
两个人争来争去,最后还是梳了垂云髻。谁让轻罗手巧,银烛不会编发。最后经过商议,轻罗答应银烛下次给公主梳双髻。
梳妆好了以后,宁久微去院子里吃早饭。
清晨的阳光干净明亮,慷慨地洒落下来,落在枝头,海棠明艳。
顾衔章坐在树下的半闲圈椅上看着书一边等她,偶尔有一两片花瓣从他身后坠落,像一幅生动的画。
这很像她梦过许多遍的场景,宁久微站在廊下停住脚步,一时有些出神。
顾衔章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宁久微见他抬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她穿着芙蓉海棠襦裙,肩上是水绿色披帛,青丝梳成了少女发髻,左侧还留了一缕,和长长的发带缠绕着编在一起,娇俏懒懒地搭在肩上。
海棠醉日,远山芙蓉。明媚如此。
从顾衔章的目光里,宁久微能感受到自己的打扮有多合他心意。
但她还是满不在意地拎着裙摆轻晃晃,问了一句,“好看吗?”
顾衔章手肘抵在圈椅扶手上,托着腮认真看她,没回话。
宁久微等半天他也不说话,她哼他一声,不跟他玩了。
转身之际,顾衔章倾身过来,长臂一伸就搂着她的腰将人带进怀里。
他给了她一个缠绵又长久的吻。
宁久微喘着气,脸颊染上花瓣色。她睁着明亮的眼睛注视他,顾衔章额头抵着她的,低低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漂亮死了。”
宁久微笑起来,因为忍不住笑意,还得两只手掩唇维持公主形象。
顾衔章只看得见她眉眼弯弯,眼睛都笑成两道月牙了。
顾大人忽然发现他家公主好像也挺好哄的。
宁久微听到想听的,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 “我要吃饭了。”
吃完饭她还要出门呢。
有一件正事要做。
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他的怀抱,顾衔章捏着衣袖,指腹摩挲了两下。
他站起身,却正好见银烛跑过来,对他说, “驸马,有御史台的人来,说请您去一趟。”
宁久微看过去,“现在?”
银烛点头。
顾衔章:“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他回头看了眼宁久微,她停顿一下,“去罢。”
顾衔章离开折枝院。
宁久微看他走远,看着桌上的食物,小声嘟囔,
“早饭都没吃呢。”
第四章
没有风。
林子里一片死寂,血腥味弥漫着。
死了。
追杀她的人都死了。
宁久微眼前的野草染着血色,浓烈地像开出的花。
“别怕......”
顾衔章抱着她,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着。
她怔怔地垂着眼帘,眼泪似雨水纵横,无声地从她眼里不断滑落。
“为什么要救我......”她终于抬头看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父王死了,王兄死了。
这些追杀她的暗卫也都是来杀她的。
陛下终究放不过宁王府。
“顾衔章……”
宁久微哭着,声声泣血,“你为何要害我父王,你究竟为何恨我父王——”
权臣谋划,一朝便毁一朝王臣。
他手上都是血。
顾衔章抬手抚过她的脸,指腹被她滚烫的泪水打湿。
他们相互依偎着拥抱,好似情人。
他像是听不到她的痛彻心扉和质问,低头亲吻她的脸,“阿宁,你为何不爱我。”
阿宁。
这世上只有父王和哥哥会这么叫她。
可是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宁久微靠在他怀里,只剩落泪的力气,“我恨你,顾衔章我恨你——”
他低声笑,“恨我也好,阿姐也恨我。只要你活着。”
他将匕首放到她手上,气息很轻,“可是你不要相信别人的话。我不恨你父王,不恨皇室,更不恨你。”
……
“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
刀锋没入胸膛,心脏所在。她握着匕首的手在颤,顾衔章牢牢扣住她的手腕,“这样可不可以?”
她说恨他,可又哭的那样难过。他看着她为他伤心,为他落泪。
他的胸口被血色浸染,宛如盛开的海棠。
......
“就在这皇城兵乱之际,城外,远在郡县的宁王爷及时赶回,单枪匹马杀上了起云台——”
啪。
醒木落下一声。
宁久微眼睫轻颤,睁开眼。
“公主,你醒啦?”
周遭稀稀落落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顾衔章……
宁久微额头抵着厢壁,醒了醒神。
她做梦了。
好在她回来了,这次她不会再让那些事情发生的。
视线里,银烛歪了歪头,冲她露出一抹笑。
春困秋乏,坐在茶楼里听着书,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宁久微坐直身子,低头看了眼身上垂落到地下的披帛,扯起来理了理。
楼下客人来来往往,悠哉闲适。街道热闹依旧,夕阳且盛。时辰尚早。
宁久微扶了扶有些松散的发簪,慢慢地伸懒腰,“我憩了多久?”
“没多久。”银烛说,“约莫一盏茶的工夫。”
宁久微捏着肩看了眼楼外,嗓音惺忪,懒洋洋地问。
“讲到哪儿了?”
银烛倒了杯热茶,“唔,讲到皇城兵乱了。”
茶香氤氲,宁久微接过茶杯饮了两口,点头道,“过两天,去别的茶楼打点。寻摸最好的说书先生,轮番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