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林夫人好像对沫沫有很多不满。”
这人的声线低沉厚重,偏偏又自带了一种清冷漠然,听来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判官。
“你觉得,他欠了你很多吗?”
是施遂。
从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这个自带某种气场和光环,似乎和周围的世界完全不在一个频次,也就和在跟着林沫然、靠近林沫然的时候有那么一些和谐的施大总裁,忽然在这样一个时候开了口。
其实一开始看见施遂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宋婉芝也稍稍感到有些意外,但在看到施遂和林沫然熟悉和亲昵的姿态之后又不想去搭理了。
林沫然从小是这样的,不是和这个处成了兄弟,就是和那个交成了朋友,如果不管他,他可能直接就在外面拉帮结伙化身成混混头子。
只是宋婉芝没料到施遂这会儿会突然对着她开口,而且内容稍稍有些直接。
一时之间,她没能反应过来要怎么回应。
而施遂似乎也不需要她的回应,而是又接着说了一句:“前段时间我意外见到了林夫人的母亲,才察觉原来你的自私刻薄是出自遗传。”
宋婉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什、什么?”
她开口,像是没有听清施遂的意思。
施总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住了林沫然的无名指,他继续用那种稳稳的冷冷的声线对宋婉芝道:“我说,你和你的母亲一样,自私、刻薄。”
周围众人直接傻了眼。
施遂当众指责林沫然的母亲——自私、刻薄。
而郭二刚他们几个则下意识对视几眼,想起那天在《遂于传》拍摄外场,宋婉芝当着很多人的面骂林沫然“心思歹毒”。
宋婉芝的脸色更加难看,嘴唇都有些颤抖,下意识就要反驳:“你、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就跟她一样了?”
这四个字的指责已经够重,偏偏还要拿她跟母亲相比,这让她简直难以忍受。
施遂轻轻捏着林沫然无名指上的戒指把玩,十分有耐心地解释给宋婉芝听:“你的母亲当年小三上位,本以为从此后富贵无忧,谁知你的父亲死的时候把大部分的财产留给了前妻和其子女,你和你的母亲只分到了一小部分。”
“你的母亲很恼火但又无可奈何,唯一能想到的路,就是指望你嫁进更大的豪门。”
“可惜,她帮你拉拢的两次婚事都不顺利,一个婚前劈腿,一个婚前家暴。”
“你自己不愿意忍受,你的母亲却各种对你劝说和强迫,你灰心厌世,想要了断的时候遇到了林大夫。”
“后来你不顾母亲的疯狂反对嫁到了留香镇。”
“你的母亲对你失望透顶,之前我见到你母亲的时候,正听见她在跟别人诉说你的不孝和愚蠢。”
“她当时的神态和语气,就和你刚刚对着大家说沫沫不好的样子是一样的。”
宋婉芝来自城里大家都是知道的,关于她和唯一的母亲关系不合大家也差不多知道。
至于其他,她不主动说其他人自然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这会儿这些情况被施遂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偏偏他的语气淡漠到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地狱判官在复述你生前犯下的过错一样,并没有给人不太合适的感觉,反而很清楚地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审判。
那就是——宋婉芝对待林沫然,就像宋婉芝的母亲对待她是一样的。
“你胡说,我哪里跟她一样了?”
只有宋婉芝本人完全不能认同这样的观点。
“不一样吗?”施遂问。
“你的母亲梦想是嫁给有钱人,你的梦想是做林大夫的好妻子。”
“你的母亲嫁给有钱人的梦想破灭之后,就把希望寄托到你的身上,你违逆,于是她记恨你。”
“而做林大夫的好妻子,就一定要教好他的孩子,如果教不好,你就会记恨那个不听话的孩子。”
“这样看来,还不一样吗?”
宋婉芝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男人,感觉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明明这人以前到他们医馆的时候是个病殃殃阴沉沉,一个月可能连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少年模样。
但现在,他似乎正对着自己发出某种审判。
但这不对,宋婉芝下意识摇着头。
“不是的,这不一样。”
施遂把指尖捏着的林沫然的无名指放开,将他的整个手掌握进了自己手里,然后继续道:“是,你母亲的梦想庸俗不堪,而你想要做林大夫的贤内助好妻子,却是一个看起来高尚且很有意义的梦想。”
“但,这不代表你身上没有她的那种自私刻薄,你希望你的孩子按照你的心意来活。”
“在发现沫沫不是你的亲生骨肉的时候,你应该松了一口气,肯定在想,难怪他那么不听话,原来他不是我的孩子。所以把他送走的时候你才没有半点儿不舍,那么急不可待。”
“但我想问夫人的问题是,如果沫莉也想走自己的人生,也不想留在这里呢?”
“你总不至于把希望寄托到城里的那个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