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昀抬眼。
凌霄煜因着失血过多,又是刚刚醒来,看起来很是虚弱,皮肤也从那种冷白化为失血过多的惨白,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累,可瞳孔依旧清明,只是少了几分厉色。
似是带着不可抑制的压抑,又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埋怨。
见沈清昀不答话,于是又说了一句,“你说过,可我没等到。”
沈清昀闭上眼,突然想到当年他在江国搅动风云,一时不察险些暴露,恰好遇到太子派人除掉世子的一幕,阴差阳错,他们曾经一起手刃了太子派出的人马,并相依为命前行了一段路。
当时他确实说过那句话,那时他们都受了伤,但相较凌霄煜,他伤得比较轻,因为后面还有追兵,所以他将凌霄煜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他好好等自己。
结果出去解决了追兵后,正巧被太子的人马找到所以没能赶回去,后来,江国被他从内部瓦解,离开之前,他再次见到凌霄煜的时候,距离那一日,已经过去了太久。
原本是想着解释一句的,然而那个时候他间谍的身份已经暴露,多心软一分,对凌霄煜的不利就多一分。
“我那个时候,并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
沈清昀闭了下眼,又重新向他看过去,“事后,也不是故意--”
他顿住,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凌霄煜连这些都记得,那是不是,当初他亲手射杀他的事情也没忘?
他忽然变得不安起来,“所以你……究竟记得多少事,又是如何记起的?”
难不成跟他一样是重生回来的?
其实他不怕凌霄煜知道他的事,真正无法释怀的,不过是自己曾经伤害过眼前这个人而已。
“不算太多。”
“大都记不太清了。”
凌霄煜简言意骇,却叫沈清昀放下心来。
他想,他应当是不记得那件事,否则,早在一开始喻潼关初见时,他便不会放过自己。
关于以往的种种,他们没再深.入交流下去,点到为止,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好事。
不多时,宫里传来了景帝的旨意,说让凌霄煜好好养伤。
而关于刺客一事,帝王的意思是会彻查,好给凌霄煜一个交代。
可官家的话向来做不得数,无疾而终的案子那么多,哪能真的说有交代就有交代。
虽然凌霄煜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但沈清昀还是不放心,亲自问了太医知道无碍才算作罢。
然而这件事,却给沈清昀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沈清昀从回来后,便一直觉得凌霄煜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起初只是觉得他比起以前冷了一些,可一直以来都表现的极其正常,现在看来,似乎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次的刺杀行动是他一手策划,甚至连身边的余宁和春华都不知道。
而那些杀手,也并不知道雇佣者究竟是谁。
所以当日,若不是他足够侥幸,那些杀手可能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沈清昀越想越怕,并一度认为自己不曾察觉到的一点儿,就是凌霄煜时不时展现出来的一股疯劲。
可究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变成现在这样?
后知后觉,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回忆他来江国这段日子,大多数都是凌霄煜在照顾自己,他打着与他合作的幌子,肆意享受着他的好,然而正经事却一点儿没做,反而给他带来许多麻烦。
对此,沈清昀突然自责起来。
他自我反省了一阵子,决定好好与他说一说。
昌国不比江国,即便玄帝打着和亲的幌子想要两厢安好,可谁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他不能让凌霄煜跟自己一起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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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刺客的事情,到最后也没能真的抓到人,凌霄煜更是有恃无恐,因为就算抓到人,也没人知道是他做下的。
期间太子妃倒是来过两次,带着厚礼。
凌霄陌虽然没受伤,但着实受了很大的惊吓,回去就病了。
于是原本定在月末离国的行程,生生推迟了好久。
这倒是正合沈清昀的意愿,毕竟他还想着说服凌霄煜别掺和进昌国的事情里来。
春日的风总是很和煦,阳光照下来,照的他有些犯懒。
早上跟着彦婆婆去厨房忙进忙出,又弄了几个新花样上赶着献媚,凌霄煜那挑食的毛病总算被他板过来,现在对吃食貌似只有一个要求,形状无所谓,味道别太奇怪就行。
沈清昀便想,其实他是真的很好哄。
天沙营的士兵听说沈清昀推迟了行程,便商量着准备场欢送宴,为此魏铜倒是满心欢喜。
沈清昀习惯了无拘无束,跟天沙营的人相处的愉快,也没那么多规矩,他们说要送就让他们送。
不过这一时放开,倒是让他忘记了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当兵的对吃食没什么讲究,有肉就行,但酒需得是好酒。
大酒坛子准备了许多,酒都是用海碗装的,沈清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他在喻潼关带兵多年,也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喝酒的,不过为了不扫兴,还是跟着一起喝了。
被送回世子府的时候,虽说勉强能走,但其实已经不算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