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认识到,这是一场旷日持久、血肉横飞的战争。
朗姆瞥了一眼脊骨嶙峋的宫纪。
对双方来说都是。
赫雷斯走了进去,抱着一沓文件放在了朗姆面前,他看到朗姆阴沉的脸色,识趣地将申请经费的报告压在最下面,开始向他汇报工作。
宫纪看到,朗姆手边也有一份文件,那是给赫雷斯的。
是一项新项目吗?
新项目的到来意味着宫纪身为实验体重要性和主动性的丧失,她有些忧虑地走了出去,贝尔摩德跟在她身后,替会议室的两个人带上门。
“你最近见不到兰萨德了,她非常忙碌。”
宫纪回头,看到贝尔摩德勾出一个笑。
“她托我好好照顾你哦,警察小姐。”
宫纪冰冷的眸光一闪而过,她问:“你会常来吗?”
“起码最近一段时间是这样。”贝尔摩德朝外走去,“有一项被搁置了一年左右的项目要重启了,作为这个项目的受益人,我当然要关注这边的进展。”她与宫纪擦身而过,一片轻如羽毛的声音,勾着愉悦而轻浮的尾调,慢悠悠落下来。
“希望你抓住机会。”
宫纪的睫毛轻轻翕动,那双茫然的灰色眼睛结了一层冷凝的冰霜。
贝尔摩德将会频繁地光顾第一实验室,宫纪却不能轻易相信她。
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难题?
不论怎么样,她应该行动起来了。
晚些时候,几个研究人员一边摘下医用口罩,一边朝门外走去。
宫纪叫住了坠在末尾的松枝。
松枝在听到宫纪的呼唤后僵直了脊背,他仓促地回以目光,看到宫纪苍白如纸的脸色,快速低下头去。
松枝是左证宫纪没有杀死乔安娜的证人,松枝因为宫纪的原因再度被导师重视,利益代替友谊将他们更紧密地联系到一起。
然而,在乔安娜死后,松枝和宫纪的关系却渐趋冷淡。
宫纪坐在大型医疗仪器之间,比幽魂还要单薄。她声音轻快;“可以帮我倒一杯咖啡吗?”
松枝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宫纪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松枝去而不复返,她默数着时间,几分钟后,她看到松枝捧着一杯咖啡从门里挤了进来。
宫纪双手接过咖啡,热络地寒暄:“你的眼睛还没有好吗?是不是每天都背着别人偷偷哭?”
松枝非常容易流眼泪,乔安娜死后,他的眼睛淹红,被泡在眼泪里的眼角腐蚀溃烂,没有人不相信他的痛苦。
一周时间过去了,松枝眼睛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那双忧郁温柔的浅棕色眼珠藏在水雾里,蒙蒙地朝宫纪看了过去。
“还有什么吩咐吗,宫小姐?”
松枝瓮声问。他没有摘掉口罩,看样子,他还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没有什么事,我们好像好久没有交谈了。”宫纪低着头喝咖啡,“说起来,第二个死者身边,就有一杯没有被动过的满咖啡呢。”
松枝声音干涩:“为什么提起这个?”
“我想到了乔安娜。”宫纪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低着头,一张脸被藏在阴影里,“说起来,你向我索要的报酬,我给你了吧?你答应我的事情,却还没有做到。”
这声音轻如呢喃,轻到快要消散在空气里。松枝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扑推,他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一双眼睛蘼红。
“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宫纪还嫌不够似的,继续拿松枝最在乎的事情向他施压:
“投资人给了赫雷斯一个新项目,gaea计划可能会被终止哦。”
她微笑着看向松枝:“我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气流从上往下灌入,宫纪在嗡鸣声中听到往这边赶来的脚步声,估计是看到监控的赫雷斯要来看看情况。
“把它扔进垃圾桶。”
宫纪不再消磨时间,她从病床上走下来,不容置疑地将喝剩下的咖啡塞进松枝手里。
宫纪靠近他时,发尾簌簌晃荡,松枝看到她冷肃如圆月的眼珠,一句冷酷的宣言从她身体里震荡而出:
“你不是我的证人,我们是共犯。”
松枝的脊背挺得笔直,他捧着那杯咖啡,目光如一片优柔的水泊。
第一个死者出现时,宫纪将嫌疑锁定在薄赛珂与松枝之间,并怀疑是赫雷斯在幕后操盘一切;
第二个死者出现时,宫纪确认了松枝就是凶手,而赫雷斯放任了这一切的发生。
这场杀局对宫纪来说有利可图,她想要在混乱的局面里找到某个改变现状的机会,于是她没有阻止松枝行凶。
那是松枝的游戏,宫纪是从这场杀局里谋利的旁观者,她和松枝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因为她们的冷酷残忍,那个如母亲般注视着他们的人倒在了血泊里。
乔安娜死在浓稠的黑夜里,那个夜晚连监视器的红灯都不再闪烁,宫纪失去了不在场证明。
在她被万夫所指的闹剧里,将手洗干净的松枝站了出来为宫纪开脱——他的陈词让宫纪从案发时间里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