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叶之悠的气?息层层裹了上来, 干净的洗衣粉味儿混合着古龙水。她看到车窗上,自己的脸很红,也不知是真的红了, 还是被?脖子上的红围巾映衬的。
一时间,就算是灵慧如她, 也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
偶尔, 男孩的胸膛会因为车辆的行驶触碰到她的肩膀, 她感?受到了他?强劲的心跳——
“通通、通通……”蹦得过分欢实。
如果能因为她的原因,让叶之悠的心脏一直这么有力, 那也算是做了善事?吧……
她尴尬又紧张,忍不住没话找话:“石叔叔没打电话找你吧?”这一扭头?, 倒叫她吃了一惊,刚才还十分凶悍的叶之悠, 脸又红得像西红柿一样。
叶之悠也知道自己脸在发烫, 但他?强自淡定, 飞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低下头?来轻声说道:“还没有, 应该不会这么快。”滚烫的气?息发抖, 拂过她的刘海。
白昭昭觉得很痒, 却不好意思挠。
他?们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她赶紧又看向窗外?。
但是即便是刚才短短的对视,她也飞快记住了叶之悠的眼神。
真诚且纯粹, 望着她的时候有点?紧张, 也有点?殷切,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他?。
她的目光又下移, 看到他?的大手紧攥着座椅扶手,筋络骨骼分明。鬼使神差的, 她覆上去摸了摸。
大手上筋络一绷,却没有躲开她的触碰。
“怎么了……”他?声音是笑着的,虚弱,好似在求饶。
女孩的手上好似带着火,在这暧昧又拥挤的空间中被?无限放大,消耗着他?周遭的氧气?。
“我想知道你的手是不是热的。”她赶紧收回手来,睫毛一颤,急急解释,“是热着的,你的心跳也很有力,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嗯……”男孩喉结一滚,发出意味暧昧的声音来,尾音不稳。
“你说,要是真的……没能找到恶灵,也没能被?救活,就这样死了,你会有什么遗憾么?”
“遗憾啊,当然有……”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主动认识她,现在好像得到了满足。
“说来听听嘛,看看能不能现在就实现一些!”
叶之悠想了想,笑了,露出整齐的牙,“我想现场看一次nba的现场比赛,这应该有点?困难……哦哦,我还想用网球打教导主任窗户!”
“啊?教导主任怎么你啦?”
“我翻墙出去玩儿,明明是一群人一起去的,他?只罚我一个拖厕所!”他?很是气?愤,“他?说我道歉态度不够诚恳。”
“真的好过分。”白昭昭与?他?同仇敌忾,“那……要不我们到了学校就先去打他?的窗户?”她怂恿。
“额,这样好吗?”
她笑:“有什么不好,’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我们现在是’念新仇旧恨,休要放过’。”
叶之悠心动了:“那……那我们试试?”
“吱——”车停了下来,本该是清晰且机械的报站声响起,现在却变成了滋滋啦啦的声音:“滋……国立……高级中学……到了……滋嘶……”
“这么快。”叶之悠护着她下了车,想永远和她待在那辆车上。
白昭昭已经笑着小跑了起来:“快走啊!我们去好好玩儿一场。”
~
“咻——啪!”
空荡荡的操场上,叶之悠雄孔雀开屏振翅,抡圆了胳膊,白色的球精准地直奔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而去!
敞开的校服下,衬衣跟着荡起,像一角白色的帆。
一球打出,他?拉着白昭昭火速逃跑,躲进了旁边体育室里。
果不其然,教导主任的骂声很快就开始在整个操场回荡,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他?一边笑,一边又从?球篓里拿了一个球,问她:“你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
“算了算了。”白昭昭笑得扶墙,“明天吧,一天一个惊喜。”
“也行?!”
“你打得真准!”她小小地鼓掌,有点?崇拜地看着他?,“不愧是运动员。”
“诶,别……”他?又捂住了心脏。
“哦哦,对不起,我忘记了!”她又赶紧安慰他?:“你深呼吸,想想我骂你的时候……”
他?反而笑了:“我为什么要想那个,我才要不自虐。”
白昭昭被?他?的胡话逗笑了。
她发现自己今天笑了好多次。
就像是和吵架的朋友和好了,整个人会特别开心一样。她现在的心情轻快得像一个气?球,在满是纸人的城市上空飘荡。
这时,体育室外?响起了人嘈杂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坏了,来人了!”叶之悠环顾着杂乱的体育室,拉起白昭昭,“快!躲这里!”
是跳高的垫子和墙壁之间形成的一个三角区域。
叶之悠先把白昭昭推进去,自己又倒退着缩了进去,手里拿着一个仰卧起坐的垫子遮住。
“嘘……”他?回神,给女孩使了个手势。
白昭昭捂着嘴点?点?头?,因为太挤,稍微一动,脑袋就被?迫顶到了他?胸前。
果不其然,体育室的门被?打开了,教导主任中气?十足地在骂:
“可恶!是哪个班的学生不好好上课,肯定是躲到这里来了!给我找到,我要给他?们记大过!!”
是教导主任的声音。
跟随着的教官们象征性地到处翻着,但是因为各种?器材垫子上都是土,都很敷衍。
白昭昭正绷着一口?气?,眼前的垫子就被?人挪开了!
一个纸人弯腰,冷不防真的看到了他?们俩躲在里面,黑色的丸子眼一震。
白昭昭简直吓呆了,像僵死的羊,紧紧抓住了叶之悠的衣服,不敢看教官的眼神。
她这样的乖乖女,哪怕是在梦里被?纸人抓住,也羞愧难当。
但是叶之悠飞快认出来,这是平时检查迟到的李教官,一个很好说话的姐姐,于是赶紧做出求饶的手势来。
纸人的表情有点?谴责,但不动声色地又把垫子盖了回去。
“没有嗳,主任,会不会是跑去后门了?”她的语气?很无奈。
“是嘛?有可能!都去后门找!不许叫他?们跑掉!”
许久,体育室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啊……”白昭昭吓软了,几乎是瘫在了他?怀里,“刚才,我都要吓吐了。”
“幸好、幸好是李教官……她人特别好……”他?也松了一口?气?,心跳得很快,“要是王教官,咱俩可就完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怕纸人啊……他?们看上去很脆弱的样子。”
“不知道,条件反射吧,就像巴浦洛夫的狗。”他?叹气?,正欲低头?安慰她,冷不防白昭昭也抬头?——
尖翘的鼻尖,从?他?的唇珠上轻轻扫过。
瞬间,心脏收缩的猛烈冲击把他?整个人都击麻了……
血液突突地在耳膜里翻滚,眼前白光乱闪,差点?见?到了列祖列宗。
白昭昭也被?唬了一跳,两秒后,她的脸上同样火烧火燎,不管不顾地推开垫子爬了出去。
“咳咳……”她拍打着身上的土,故意大声地咳嗽着,掩盖着慌乱。
好半天,叶之悠神魂归位,也灰溜溜爬出来,大脑正如孙婆婆所说的那样,一片干净,失去了语言能力。
“我们……我们还是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半生灵吧……”
女孩脸上粉得像桃子,语气?却相当无情,已经埋头?开门走了出去。
叶之悠人偶一样跟在她身后。
两人进了教学楼,在各个教室门口?贼似的窥视。
纸人们和正常的学生一样,正在上课。有的认真听讲,有的在打瞌睡。
观察遍了整个一层,都没有再出现新的半生灵。
这时,教导主任也带着教官们回来了,两个人赶紧躲去了侧门外?。
“唉,和我观察的一样……”叶之悠叹气?,“我这几天,眼睛都快看瞎了,只有那个开车的大叔,是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新的半生灵。”
白昭昭歪着头?思索:“我有点?不理?解。这些纸人,怎么好像都还保留了一些行?为模式。你看刚才那些学生,并不都是一样的,也会喝水,还会偷懒。还有那个纸人痴汉、李教官……”
“我也想到过这一点?欸!”叶之悠眼睛一亮,“但是也很好理?解,就像梦里的人,明明是自己的脑子构出的形象,却又根本不受控制。我还梦到过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要闯进我家里砍我,是不是超可怕!”
白昭昭抱着胳膊,细弱地嗔怪:“是很可怕,可你干嘛吓我,你这样说,我以后不敢做梦了。”
“安啦安啦!你肯定比纸人厉害啊,它们一捅就破的。再说,还有我在,我这么实心,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白昭昭一脸无语,微微叹气?。
也不知道执念是不是真的那么邪乎,但叶之悠这不可自控的频繁表白,实在是叫人好累。
两人正热烈讨论着——
“铃铃铃……”白昭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神色微凛,“是石警官!”
“快,公?放,我们一起听。”男孩着急催促。
电话接通,石勇的声音传了出来:“妹妹,你和学生仔还在一起吧?”
“石叔叔,我在。”叶之悠急忙说道。
“哎……”
石勇反而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
和他?朝夕相处的的同事?坐在那里,没有悬念的已经都变成了纸人。他?们穿着纸做的粗劣警服,在有模有样地喝茶,有的人脸上还画了两个圆圆的红脸蛋,可爱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