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清醒时,就被摆在了祭台上,余舒以为那妖道作法想要谋害薛文哲性命,就打断了他,使得他没能得逞,恰好一位正派道人路经此地,将这一群贼人制服后,扬长而去。她看薛文哲等人还在昏迷中,唤不醒,又逢夜雨,就和余小修先出去探路求救,在林中迷途,好不容易才回到城里。
说到这里,余舒才咽了口唾沫,急急道:“三老爷,薛公子现在还在郊外,您快通知刘家,派人去接他吧。”
只是改了几句话,姐弟俩就成了薛文哲的救醒,而不是见死不救,临阵脱逃的两个胆小鬼,余舒不觉得亏心,余小修倒是为她的厚脸皮暗暗脸红,低着头,听她瞎掰。
纪孝谷锐利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过,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心思缜密,又岂会察觉不到余舒话中诸多疑点。
余小修低着头,余舒只在脸上做急切之态,她知道纪孝谷会怀疑,却不担心,那毕竟是刘家的事,刘家的表少爷,从利益上来说,和他们纪家没什么关系,反倒是顺应了她这个谎话,能让纪家从中得了好,纪孝谷只要不傻,就会顺着她的话走。
果然,纪孝谷只是看了他们几眼,便招手叫来小厮:“速去通知刘府,就说有了薛公子的下落。”
小厮去了,纪孝谷才问余舒道:“救你们那位道长,可曾留下姓名?”
余舒作势想了想,不确定道:“似说是、是龙虎山上来的。”
纪孝谷脸色一变,半身向前倾,竟有三分急切:“龙虎山?可说是哪一派?”
龙虎山上,洞天福地,多是道家高门,平素不理凡俗,难得有人入世,这可是件大事,若能寻得这人,引入纪家,就是做客几日,也能获益很多。
余舒原本就不打算把景尘的事拿出来多说,见他这急切样,更打定了主意误导,便迷惑道:“当时太乱,我也没听清楚,就听见是从龙虎山上来的。”
心中道:嘁,我一路上浪费了多少口水才勾搭上,干嘛平白介绍给你。
纪孝谷不死心,又问:“可看清楚他长相、穿戴?”
“穿了一件蓝袍子,好像是个中年人,还长了胡子,夜太黑,没看清别的。”余舒瞎扯道,她是故意误导,景尘大侠太过显眼,只怕她说出来一个白袍,纪家就能把人从义阳城里找出来。
刘家要派人去郊外找,要是抓住那群贼人,到时候一审问,肯定会问出什么来,她这么说,权当是混淆视听了。余舒有算盘,纪孝谷也有算盘,坐正了身子,叮嘱余舒道:“关于这位道长,待会儿刘家人问起来,不要多嘴。”
纪孝谷想,待会儿就派人出去寻那龙虎山下来的道人,务必要把人请到家中来做客,不能叫别家抢了先。
“是。”
纪孝谷心情好,对余舒姐弟态度也就温和:“你们两个饿了一夜吧,桌上有点心,先吃了果腹,等找到薛少爷,再让厨房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余舒并着余小修一起谢了,又被纪孝谷赐座,等了一顿饭的工夫,刘家人便急躁躁地来了。
***
薛家少爷找回来了,在城外的野林子里,全靠着余舒指路。
在这之前,他们还在林中遇上了四个从破院里逃出来的孩子,一一救下。
薛文哲被找到的时候,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小溪边上,穿着不合身的衣裳,也不知是从谁身上扒下来的,整个人仿佛是被从泥水里打捞出来一样,万好还留着气儿在,人是活的。
刘家人因出来得急,没多带人手,见了薛文哲这样,赶紧带了他回家救治,留下一位老爷出面,继续跟着官兵寻找,纪孝谷亲自出马,和余舒坐在同一辆车上,让她指路深入林中,寻找那群“人贩子”。
过了中午才找到那座破院,余舒大着胆子跟着捕快进去,找到的不光是后院一群被点了穴道躺在雨里一夜的野道士,还有三具孩童死尸,看得人心发凉,刘家那位老爷,也就是薛文哲的亲二舅,当场白了脸,一阵后怕。
纪孝谷很会做人,趁机安慰道:“敬台兄,你没事吧?”
刘敬台叹道:“孝谷,这次多谢了你上心,要不然我可怎么向妹婿一家交待——唉。”
路上刘家人已经听纪孝谷把事情经过讲了,和余舒所述无所出入。
“人平安无事就好。”
刘敬台连连摇头,“你有所不知,这回是我疏忽了,姑母早就算出文哲会有劫,就在近日,事前准备了诸多福压,护身符都做了三道给他带在身上,就连他昨日出去庆生,我还特意跟随,嘱咐他在外等我接送,岂料,百密一疏啊。”
“‘福难求,祸难躲。’我们学易家中子孙,不是从小就被教习这句话,事既过,不会有人怪你,你又何须自扰。”
纪孝谷劝了几句,刘敬台脸色总算好了一些,道:“对了,我还要谢过你家那两个小辈,要不是他们机灵,文哲未必能脱险。”
纪孝谷随意笑笑,欲唤余舒过来说话,四下看了,却没见余舒踪影,暗皱眉头,对他道:“你这话说的客气,许是他们沾了文哲的福气,才平安无事。”
刘敬台苦笑,总不会把他这句话当真,心中是认了纪家一份人情。
余舒这会儿人在哪里?
她正趁人不注意,在破院门口,偷偷摸摸地翻着捕快收拾来的赃物,找到了那把其貌不扬的“上古宝剑”,抱着溜到院外墙下,私藏在一棵树下,用草堆掩住,做了记号,等着明日来取。
昨晚上守门的两个小道士的话她听得清楚,知道这把剑来头不小,虽不知真假,但也着实引了她的财迷,这万一要是真的,不是平白让衙门拾去了,还不知最后流落到谁手中,倒不如她自己藏着,回头有本事了再辨识真假,才不算埋没了这宝物。
“你在干什么!”正在拍土,一个捕快突然朝这边喊了一声,余舒赶紧站起来,转身羞怯道:“我、我想小解。”
那捕快尴尬地转身走了,余舒伸了伸舌头,看看地上看不出来形状的宝剑,小跑着回到车上,大口灌了两杯茶,急促的心跳才平稳下来。
还好没被逮到,不然可就说不清楚了。
***
辗转又回到了纪宅,纪孝谷去东大院回报了老太君,回房时高兴,就找了翠姨娘陪着吃饭,大概将余舒姐弟帮忙救了刘家表少爷的事说了,饭后赏了她一通,许下晚上在她房里过夜。
翠姨娘得了实际的恩惠i,心情大好,就让人把姐弟俩领过来见面,关心了几句,又夸奖一番,临了还给了他们一人两角银子花,只是比起一夜未眠,给他们生火烧水,做饭洗衣的刘婶,翠姨娘这点表面功夫未免让人寒心。
余小修心思敏捷,面上提了笑应,余舒却懒得在这妇人面前做戏,不冷不热地应付。
俩人没待多久,就被翠姨娘以让他们休息为由送走,其实她是看天色不早,准备收拾屋子,等着夜里好好侍候三老爷。
姐弟俩早上回来时,还是有说有笑,从小西阁出来,个个兴致不高。
对翠姨娘此人,余舒实在难以喜欢,当娘的不像个娘,又没什么手段,做个妾还笨得要死,让人轻易就栽赃陷害,也难怪亲生女儿被关在祠堂里几天几夜,连求情都不敢,最后被弄死了都一无所知,真不知她是怎么在这深宅中活到现在的。
翠姨娘来纪家几年,身边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唯一的忠仆刘婶,还被赶到了厨房打杂,一双儿女不晓得照顾,只想着再给纪家三老爷生个亲的,也不想想等那孩子长大成人,她是不是还有口气在享福。
以前那个余舒,性子倒是十成十似了她这个亲娘,而余小修这样的好苗子,应该是随了父亲吧?
余舒想着想着,便问出口:“小修,你还记得咱爹吗?”余小修摇摇头,神情淡漠,“爹死的时候,我才三岁,怎么会记得。”
余舒算了算,翠姨娘是六年前改嫁进纪家,余小修三岁没了爹,也就是说,余老爹死的时候,她都七岁了,应该对他有印象。
“那娘呢?”余舒试探着问了,她一直都不大清楚他们一家三口寄到纪家之前的状况,但还有刘婶这个下人,想来不是穷人。
“娘?”余小修困惑地摇摇头,“娘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她绝口不提,刘婶也不爱讲,你忘了咱们问她,每回都被搪塞了。”
“那我回去再问刘婶。”
余舒回了杂院,屋都没回就去找刘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