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熹去见了沈长泊。
“病况如何?”短短几年,沈长泊眉眼就变得更为凌厉,也更为阴狠了些,眼中是翻滚的沉沉墨色。
姜熹面无表情地道:“命好的话,大抵能活两个月。”
“两个月?太多了!”沈长泊广袖一甩,桌上的茶杯就掉到了地上,碎成一片,“病死也太便宜他了!如果不是他,我母妃怎么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这笔账,本殿一定会跟他好好清算!”
姜熹皱了皱眉,面上有些不耐,声音却是平稳得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二殿下,我姜熹来这里不是为了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皇室秘辛的。”
“不就是一个歌姬吗?”沈长泊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他摆摆手,紧接着就有属下带上来一名女子。
女子长相端庄大气,如若不是她的的确确是饶夏“寻芳楼”的歌姬,沈长泊都要误以为她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了。
“阿笙!”姜熹一向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哥。”
“阿笙,你觉得如何?头还晕不晕?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姜笙好笑地看着她哥哥焦急询问地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既如此,姜熹便携家妹告辞了。”说罢,姜熹牵着姜笙的手腕欲转身离开。
“且慢。”
“还有何事?”
沈长泊眼中的几分算计都被姜熹看在眼里,只听沈长泊道:“本殿帮令妹赎了身……”
未等沈长泊说完,姜熹便打断了他的话:“如此,你想做甚我们改日再说,先告辞了。”
【作者有话说】:插播一章皇室秘辛,沈究真不是个东西。
第八十章 幼时
白沧学府。
临近夏末,雨水渐多,紫藤花被打落了许多,飘落在铺满鹅卵石的长廊上,沾了些许尘泥。
李泗温慢条斯理地沏了壶茶,袅袅的茶香与檀香交织,飘散在整个屋中。
蒋故坐在一旁,少见地皱着眉叹气。
“别叹了,老得快。”李泗温亲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见他如此,温声道。
蒋故一听,不由得挑眉:“啧,老李,你瞧你这话说的,你难道不老?还好意思说我,真是……”
李泗温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我是老,但我可没那么多烦心事。要是整天都为一些事情烦扰,那有多少头发够你白的?你就不怕你那宝贝胡髭都掉光了?”
这句话对蒋故的杀伤力可谓非同凡响,他当即收起了那幅愁眉苦脸的样子,煞有其事地点头:“有道理。”
李泗温笑了一声。
“不过老李,东帝惊雨阁如今这位阁主的心思可真难猜啊,手段也当真狠厉,非常人也。”
李泗温颔首赞同:“就是不知他到底打算做甚了。”
蒋故冷哼一声:“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
“聿京已倒,东帝惊雨阁又强逼众门派站队,也不知那些维护白沧的门派会不会遭他们的毒手。”
蒋故捋了捋长髯,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我记得……泪沧海那两位神泪巫娥不是前些日子刚走嘛,他们不会遭到围攻吧?”
李泗温脸上的轻松也因这句话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忧心。
的确,前些日子正是外头最不安宁的时候,唐裳与唐睢出了白沧,说不定真会遇上徐凰和其他门派的修士仙师,若仅仅是白沧学子,可能下场不会特别凄惨,可他们二人是泪沧海的神泪巫娥,而神泪巫娥早已被东帝惊雨阁屠尽,要是真被抓住……
一时间,屋内沉默下来,只余袅袅的茶香飘荡。
“咚、咚”。
李泗温起身开门,来者是纪清洲。
纪清洲俯身向二位先生行了礼,然后对李泗温道:“这是杜楼主让我转交给您的。”
自从纪清洲拜了杜清衡为师之后,杜清衡就常常差他转交些东西给白沧学府,李泗温倒也觉得方便。
李泗温拆开书信,读毕,杜清衡以银色星点为墨,浮在纸上的字迹便好似风吹一般消散,信纸上一字不留。
李泗温脸上的忧心稍稍淡去:“杜楼主说唐睢在镜外天,不过目前还处在昏迷当中。”
“只是,”李泗温顿了顿,又道,“《海畔云山图》出世,现下在东帝惊雨阁,怕是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纪清洲垂了垂眼,隐在袖中的手攥得极紧。
“已经掀起了。”他道。
蒋故和李泗温讶异他突然的发言,纷纷看向他。
纪清洲抬眼,以往平静的双眼似有压抑的沉痛:“从泪沧海到聿京,再到白沧,他们已经开始了。”
屠泪沧海,聿京怨灵,讨伐白沧。
东帝惊雨阁要将所有他们计划上的阻碍全都清理干净,可他们的目的,却无一人知晓。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登时变得沉默而压抑。
“……学生告退。”纪清洲躬身作揖,退了出去。
他缓步走在落了紫藤花的长廊里,细雨穿过花叶间隙落下,打湿了霜色的半边肩膀。
他没有施护体灵气,雨自然也就肆无忌惮。
纪清洲轻缓地深吸一口气,而后又慢慢地吐出来。
他淋着雨,雨水湿冷,因而嘴唇和鼻尖都泛着些许红,眼尾不知何时也红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