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门铃响了半天,程尧本来以为时间久了对方就会放弃,没想到那人也跟他一样的想法,为了避免被邻居投诉又要搬家,程尧只能叹口气乖乖去开门放人。
「你有病吧?」程尧对着门外的人骂了句,转身回屋。
「来关心你还要被你骂,我也太惨了吧?」allen手上提着两瓶酒,用脚抵住门不让他有机会再把自己关在门外,跟在后头进门。
「我明天还有戏要拍,你这是关心,还是想害我明天宿醉上工?」程尧自认无福领受他这番好意。
「你哪来的戏啊?我问过靖文了,你跟严浩禎擅离岗位,还在片场外吵得不可开交,被导演勒令休工一天。」allen看他把自己当傻子骗,直接当场拆穿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拿了酒杯和冰块回到沙发坐下,「而且你心因性失眠这么严重,不喝酒也是在发呆,那干嘛不喝掛,搞不好还能好好睡一觉。」
程尧看着推到眼前、斟了八分满的酒杯,不发一语,仰头一口饮下,也算是一种回答了。
「你和严浩禎今天到底在吵什么?」allen看他把酒喝了,没忍住好奇地问道。他知道程尧和严浩禎不对盘,但在片场失常还争吵,实在不像程尧会做的事情。
「没什么,只是认清了我没认清的事实罢了。」程尧主动拿起酒瓶替自己再倒一杯,回想今天两人争执、严浩禎被他逼得掉泪的画面,直到那一秒程尧才发觉,他心里最想问她的不是那些为什么,而是那个原因造就的现在和当初那个自己。
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该有多好?如果他们当初用别种方式和平分手该有多好?至少她不会用一道伤痕刻入他的人生,也许这段感情最后会只剩下消磨殆尽的云淡风轻,而不是至死难忘。
她用那样激烈的方式,让他的心一辈子都被困在原地,无法前进,无法后退。
到如今,真的撕开伤口,程尧才发现,他最不甘心、最不想承认的是到现在他还对她有感觉,看着她那张可恨又可爱的脸,哭红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时,他只想吻她。这么多年看似恶意的招惹,只是因为他不甘愿和她成为陌生人。
就算是厌恶、憎恨都好,他不想看见严浩禎毫无波澜的双眸,他根本忘不了她,又或者该说他还爱她。
当全世界都不懂他为什么要帮严浩禎时,他总用欠她的债当作理由。
他骗全世界、骗严浩禎,更骗自己,好像承认以后他就输了,天底下排队等着和他上床的人这么多,他为什么偏偏非她不可?为什么偏偏忘不了她?他程尧,不会,也不可能忘不了一个女人,所以他寧愿为难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他就是爱她。
骄傲如他,也会爱一个人。
「别喝了,你是打算戒掉性爱成癮后,变酒精成癮啊?」allen看他一句话也不说,一杯接着一杯灌,连忙摁住他的酒杯。
程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allen被看得全身发毛,这才全招了,「何靖文说的啦,谁叫你今天把她气得半死,她早上一通电话打来叫我把人带走,她等着看谁有本事治你成癮的症状。」
程尧没说话,倒是allen先受不了地追问,「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没了,就只是开始失眠后,发现做爱做累了比较好入睡,才从失眠变成性爱成癮,现在又回到失眠而已。」程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allen却听得鬱闷难受,这句话背后是程尧这么多年背地里受的折磨。
只是何靖文说得对,他也没本事帮他,医生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只有程尧自己能救自己。
「严浩禎今天知道了?」allen话锋一转,又把话题带回严浩禎身上。
「没知道这么详细,只是猜到我没办法拍血腥和自杀剧情,所以这几年都只接爱情剧。」程尧也没打算让她知道,自己的心病成因是她,她不需要知道。
「只接爱情剧?有自杀情节的爱情剧,你还接不了呢。」allen嗤之以鼻地嘲讽着,接着叹了口气,真诚地劝道,「心病还要心药医,你不肯找她解,就只能继续治标下去。」
本来以为程尧大概不会回应,allen只能喝酒压抑鬱闷的情绪,却没想到一杯酒下去,听见他淡淡地应声,「我知道。」
allen见此也不继续提不愉快的话题,就此揭过,两人继续说说喝喝,把两瓶酒都乾了,相继醉倒客厅沙发。
宿醉一天一夜后,程尧调整状态,再度回到现场上工。一下车正想走去片场,便见早就停好车的保母车拉开车门,露出严浩禎的脸。她脸上没有半点碰巧看见他的意外情绪,反而像故意在停车场等他一样,带着点欲言又止。
程尧停住脚步,任她走近后才开口,「找我?」
「还有一点时间,跟我谈谈吧。」严浩禎点头,她今天一早就来现场了,没进去就是为了抓紧时间和他私下谈话。
「在这谈,还是上车谈?」程尧没闪避,只是看了一眼两人的助理后问。
「这里就好了。」严浩禎不想节外生枝。双方助理对看一眼,有默契地一同走到距离他们几公尺的地方,帮忙把风。
程尧见人都走远了,看向她问,「要谈什么?」
严浩禎想了一天一夜,最想说的还是一句抱歉,对于她做过、没做过的一切都想亲口说句对不起,只是当她真的站在程尧面前时,那句话却又显得如此单薄无力,她的一句对不起,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不能将时光倒转八年,不能将他受的伤治癒到从未受过伤的状态,她什么也做不了,那一句对不起,终究只是在饶过她自己,实际上对程尧一点帮助也没有。
「我……」「如果你想说的是对不起,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程尧猜出了她欲言又止的那句话,「那天是我状态不好,情绪太过激动才会乱说话,你不需要放在心上。」
「但……」「一切都过去了,你也没必要把我的病全往自己身上揽,毕竟我们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你没有对我负责的义务。」程尧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专业还能用在这个地方,也许只有口是心非,才能将这么多年没必要的纠缠一次断乾净。
「你如果觉得对不起我,就把戏演好吧,演完你就不需要再天天见到我了。」程尧扯开笑容,说完转头就走。
留下严浩禎一个人在原地迟迟无法回神,好一会她才终于吐出一句,「骗子。」
该温柔的时候不温柔,在她听完他的真心后才说是误会,要她怎么再迈开步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