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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8年——好像跟往年没有什么不同的一个年份,只是今年斐瑞告别初中,升上高中了。
    由儿童踏入青少年的界线,人言人殊,尤其对于迟熟的男生更是如此,假如就读的是所保守的英国寄宿男校,就更加难说了。但斐瑞十分肯定升上高中那年,他就步进了青春期,除了因为声线开始变得低沉,偶然会长出两颗青春豆,还因为他开始对性有了兴趣。那是一段十分青涩羞怯的岁月,跟几个性意识同样刚刚甦醒的男同学一起,站到图书馆的生物科书架前,对着一张女性身体结构或性器官横切面的插图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已是他们当时觉得最大胆、最淫秽的坏事情了。没办法,昨天还是个孩子,很难在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这就是个尷尬的年龄。
    那一年令斐瑞最深刻的记忆,是学期初来了个插班生,他叫爱德华.莫法特,一个渗着贵族味道的名字。而且人如其名,他跟其他平民百姓总是格格不入,像个冷冰冰的用雪雕成的局外人,冷眼旁观着一切,身边的人和事都好像跟他没有关係,他就活在自己的头脑中。
    斐瑞还记得当爱德华踏进班房,在班主任的介绍下,他冷冷地扫视了课室一圈,目光馀波瞥到了斐瑞——斐瑞跟那双冰冷但彷彿马上看透你的眼睛对望了两秒——他感到自己心里一震,不知道是因为感觉太冰冷令他心里也要打个寒颤,还是尚有什么别的古怪原因。总之他心里之后一直恍惚着,像被什么东西烫伤。
    全班同学马上窃窃私语,都在讨论着爱德华,觉得他是个怪人,谁要是跟他坐一块儿就倒楣了。然后班主任向斐瑞身旁的空位一指——天杀的!他就是那个倒楣鬼!一整个学年都要坐在这个冰人身旁吗?那岂不是要冷伤风,说不定还会染上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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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爱德华同坐了一个星期,斐瑞仍然健康良好,没患伤风感冒也没有得上肺炎。这并不是说爱德华热情了一分一毫,他依旧是目中无人的冷傲非常,这可能只是说明斐瑞抵抗力良好。整整一个星期里,冰人爱德华跟斐瑞说过的话,不会超过一隻手的指头数目,而且都是毫无意义的「麻烦让一让」、「你的书本过了界」、「不,谢谢」一类。
    这样一个怪人当然不会受同学欢迎,事实上班里较顽皮的那帮人正想方设法作弄爱德华,令他出丑人前。但不知怎地,儘管爱德华常常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就是个如假包换的书呆子模样,但他的反应却敏捷得像头顶后脑脚底都各长了一隻眼,轻易避过了顶在门顶的粉刷,也没有在座椅被人拉走时坐下,更没有被拦在桌与桌之间的橡根绳绊倒。
    这些特别为爱德华而设的陷阱都起不了作用,反而令不知情的班主任枉受无妄之灾,先被门顶掉下来的粉刷弄得满头白粉,復被脚踝边的橡根绳绊倒跌过四脚朝天。最后她大发雷霆,训斥了全班一顿,还决定取消过往全班投票选班长的传统,直接任命最守纪律的爱德华作为这一学年的班长,希望他能督促同学们遵守秩序。这个灾难性的结果,令全班对爱德华更是含恨在心。
    在斐瑞眼中,这一幕幕可算惊心动魄,他不敢想像要是开罪了全班的人是自己,他该怎么办,是不是唯有转校自保?但冰人爱德华就是对这一切毫不上心,彷彿在他心里有更重要的大事等着要办,同学们的争强好胜根本算不上什么。
    幸好爱德华对人那么冷漠,斐瑞即使不跟他说话,也不会觉得自己加入了欺凌他的行列——为了自保他的确不能跟爱德华多说话,否则一旦被怀疑是爱德华的「朋友」,斐瑞可就水洗不清了,面前只有跟爱德华一同被欺凌一途——但他确实无意在爱德华身上再踹一脚,斐瑞虽说不上喜欢爱德华,但也不讨厌他,反而不齿那些仗势凌人、以多欺小的搞事者,但斐瑞却又没有勇气作出反抗,不敢让人知悉他有跟大伙儿不一样的想法。
    自开学以来,斐瑞就在暗自担心爱德华但又忙着与他撇清关係的心理交战中渡过,都忘了关心一下自己的室友山姆一直处于感冒状态,并且持续不癒。直到山姆身上长出了皮疹,再在隔天转变成脓泡,校医才诊断出来那可不是感冒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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