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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黛心里烦躁,闷声说:“谢谢你。”
    魏钦受了她的谢意:“你是真的很麻烦。”
    听到这直白了当的话,明黛愕然,呆滞了片刻,深深吸一口气,端起茶盅喝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戏文中姑娘常常对救了自己的好汉以身相许,魏郎觉得这情节如何,是否动人。”
    魏钦薄唇微张,毫不客气。
    “很烂。”
    明黛郁闷极了,面上仍然带着笑:“那魏郎喜欢什么情节?”
    魏钦似乎笑了一下,他打量着明黛,幽幽地说:“见死不救的情节。”
    “可你并没有见死不救!”明黛理直气壮地说。
    魏钦不为所动,颔首:“是,所以我现在要把你赶出去。”
    明黛不敢说话了,她默默地坐回到凳子上,眼观鼻,鼻观心,长睫低垂,她嘀嘀咕咕地说。
    “我还没有吃完午饭。”
    她老实了,魏钦也满意了,转身离开。
    明黛这才抬头,隔着窗纱看着他挺拔的身影,隐隐从中看出几分得意之态。
    姜娘忙完了厨房的事,正在打扫院落,看到魏钦忙放下扫帚,作揖:“大爷。”
    魏钦点了点头,吩咐她:“煮一碗素面送到楼上。”
    *
    等到了下午,明黛睡过午觉,有精力走出门闲逛了,瞧见府里来的新人。
    瞧着和浦真一个年纪,在园子里除草。
    明黛扶着回廊的阑槛问他叫什么,那小厮很不好意思地说:“以前叫傻蛋,今早大爷给我改了名,叫令威。”
    明黛笑了笑:“是个好名。”
    令威也喜欢,想起来问她是不是有事。
    明黛点头:“有没有梯子?”
    当然有,令威说:“请姑娘等一等 ,我去搬。”
    明黛等了一会儿,只见令威从仓库里扛着一个又高又大的梯凳过来了。
    令威力气也大,放下梯子,脸不红气不喘地问她:“这个梯凳可以吗?”
    明黛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这梯凳和魏明两家中间的那堵墙差不多高,简直太完美了,她几乎想要鼓掌,她指挥着令威把梯凳架到墙头。
    令威面带踌躇,犹豫着没有动手,难为地看着她。
    “那是我家。”明黛反应过来。
    令威松了一口气,放下心。
    明黛嘻嘻笑着,咳嗽了两下才收敛了笑意,等令威架好梯子,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
    她提着裙摆从魏家这头爬上去,转身从明家那头下来,都忍不住惊叹,简直像是特地为这堵墙定做的梯凳,既稳固又方便。
    *
    双柿巷巷口,魏里老领着两名巡检司的小吏挨家挨户的通知:“昨夜南小街的汪氏当铺遭了贼,大家外出办事千万锁好门窗,夜里最好就不要出门了,平日街坊邻居也都互相照应着点,瞧见生人需及时报官。”
    汪氏当铺被水贼洗劫一空,夜里守门的伙计被砍了三刀的骇事一大早就传遍整个扬州城,与之只隔了一座桥两条街的双柿巷自是人心惶惶。
    谢六婶送魏里老到家门口:“这些我们都晓得,那歹人真就没有半点眉目?”
    扬州水泊纵横,水贼乘夜行劫,事成后坐上船走水路,不需半刻便没了踪影。
    魏里老拂须沉叹一声,面露愁色,摆了摆手。
    谢六婶心中戚戚,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站在她身后的谢六叔扯了扯衣袖,她转头警告地啧了一声,对魏里老说:“里老可知道,小梅花巷魏家的大爷回来了就住在木樨街。”
    魏里老微微一楞,紧接着唇周白胡子吹起。
    “不许浑说。”
    谢六婶抬手指指那头站在门口的花赛金:“这巷子里谁不知道,您要是不信,问问花家妹妹。”
    花赛金捏着帕子推她家小丫鬟出来回话。
    小丫鬟口齿伶俐:“六奶奶没唬人呢!”
    魏钦回扬州那日,小丫鬟出门帮花赛金买面脂,正正好看到了魏钦回木樨街。
    又有几位在巷子里的邻舍过来帮腔。
    魏里老用力握着拐杖敲了敲地砖,打断他们的话。他在这一片很有些威望,大家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谢六婶小声说道:“里老与魏家大爷同族同宗,可不能偏袒他。”
    魏里老和魏钦连着亲。
    魏里老不与她计较,心里明白怨不得大家胡乱猜想,这几年关于他这个侄孙的流言翻着花样地传来传去,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
    “这件事我自会禀明衙门查探清楚,只事情未查明之前,不许再胡说引起恐慌,都散了,散了。”
    既得了魏里老的保证,众人也不敢再闹腾,都各自家去做事了,剩下几户周围的人家没走。
    魏里老准备往明宅去。
    谢六婶朝他们喊:“家里好像没人!”
    小吏问道:“明先生家刚回来的那小姑娘呢?”
    “早上敲她家门,没有人应答,我再去看看。”
    院子里明黛试完梯凳,正要回去魏家,大门又响起敲门声。
    她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谁找她。
    她站在门后,小心翼翼地问:“谁呀?”
    “是我,谢六婶。”外头回她。
    “哎呦,姐儿在家啊,”谢六婶说,“早上来找姐儿,姐儿没来开门。”
    明黛那会儿在魏家呢!她掩着唇轻咳:“昨日淋了雨,感染了风寒,许是睡沉了,没听到。”
    谢六婶看她果真一脸病容,真真可怜,关切了两句。
    明黛身体已经好了一些,谢过她的关心,看到她身后的巷子里站了不少人,不由的心一紧,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六婶赶紧把汪氏当铺被劫的案子告诉她:“他这几年不见踪影,怎的这般巧合,他一现身,南小街就出了事,这可怨不得我们多想!”
    大家叽叽喳喳地附和。
    “不是他!”
    明黛再清楚不过昨晚魏钦干了什么,下意识地说。
    她声音不大不小,巷子里正好能听到,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魏里老杵着拐,慢悠悠地走过来,睿亮的眼神盯着明黛:“都别说话,让明家姐儿好好说说。”
    谢六婶花赛金她们互相看看,她们真没有人说话。
    明黛嘴巴比脑子快,说完自己都懵了一下,单话说出口也不能收回去,她顶着众人炽热的目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我昨晚听见隔壁摆了酒席,吵死了!”
    第九章
    “吵吵嚷嚷的烦得我头疼!”
    明黛揉揉额角,一副伤脑筋的模样:“从前住河下街的时候,巡检司专门张贴告示说是过了戌正就有宵禁呢!双柿巷竟然没有吗?”
    扬州盐商都集居在河下街,作风奢靡林日日夜夜在园林中大摆宴席,丝乐鼓声不绝于耳,常有寻常百姓跑去衙门报官,专管那一片的巡检司自是不敢得罪盐商,又要安抚百姓便颁布了宵禁,但实则根本不会派人去管。
    听了明黛娇滴滴的抱怨,这时人群里有人插嘴:“这我也要说,上回陈家办喜事,你说谁家没个热闹的时候,我们都理解,可他家一直闹到鸡鸣天晓,里老你可得好好管管!”
    “可不是吗?上个月……”
    “还有,还有……”
    明黛本来只是想为自己的谎话找补,随意扯了由头东扯西拉,没想到引起了众人的情绪。
    魏里老咳嗽一声:“先说要事!明姐儿可听清有哪些人?”
    听得津津有味的明黛回过神,沉思片刻。
    “我依稀听见,宴请的好像是积善堂的萧大夫,”明黛捂着心口,面带迟疑,“您最好还是再查探查探 ,也好让我们大家都安心安心呢!”
    她脚步轻转,靠去谢六婶身旁,细眉轻轻簇起,似乎再让她拿主意。
    谢六婶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连连点头,立刻让魏里老派人去询问萧大夫。
    魏里老没有反对,指了一个小吏,又让谢六婶的丈夫谢六叔随着一同跑一趟积善堂:“我亲自去魏家,大家可否满意?”
    “如此再好不过了。”众人再挑不出错处。
    可明黛慌了呀!她突然猛地咳嗽了两下,虚弱地说:“那我就先回屋休息了。”
    众人见状,便不再打扰她。
    明黛关了门,插好门闩,急急忙忙跑到梯凳前,飞快地爬上去转身就到了魏家。
    令威还在园子里勤勤恳恳地割草,看着明黛风风火火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明黛招呼他到身前,示意他弯腰,低声吩咐了几句:“见到萧大夫后就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路上别耽误,地上滑你多小心别摔着。”
    令威诶了一声,放下锄头,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身影。
    从双柿巷去积善堂要穿过木樨街,只要令威不走错路就能赶在谢六叔他们之前到达。
    接下来明黛只要和魏钦通个气就完美了,明黛想着魏钦总归是不愿旁人把他当作贼寇吧。
    可她没有想到魏钦根本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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