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季白檀倏然攥拳,“属下……知错。”
韩素面色缓缓恢复平常,思及方才季白檀的担忧,她又道:“别担心,我不会死的。”
“阿月,这几日我需要你帮我继续盯着晏霜,有任何异常举动,即刻汇报。”
“属下领命。”
冷风萧瑟,卷起一地枯枝落叶,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寂的大地,韩素不动声色观察起路两旁的小屋。
这些小屋都差不多,清一色地又低又矮。瓦楞残缺不齐地盖在屋顶上,缺失的地方仅仅铺了些茅草。墙面东一块西一块地脱落,叫不出名字的野草从缝隙里争先恐后地钻出,远远望去,一片荒废之色。
贺云面上难掩嫌弃:“晏大人,你确定这里是江景的故地?这种地方能住人?”
晏霜温润道:“殿下,三十多年过去,沧海亦能变桑田,何况是小小一处苍蹊呢。”
贺云皱眉道:“现下天色已晚,晏大人是否考虑过夜间我们该到何处歇息?”
晏霜微笑:“倘若无处可去,只能找个草垛将就一晚了。”
“什么!”贺云惊叫道,“你要孤和那群乞丐一样睡在地上?你疯了吗!”
见众人都将目光对准他,他又心虚地欲盖弥彰:“孤……孤倒是无所谓,只是素素娇生惯养,必不可受此等委屈。”
韩素莫名其妙:“殿下,臣女何时说过委屈。”
见贺云脸色一黑,晏霜又笑道:“在下不过开个玩笑,还是找此地居民借宿吧。”
说罢,他四处看了看,挑中一间屋子,叩了叩门。
贺云满脸烦躁:“这破地方怎么可能住人!”
下一秒,门应声而开,贺云哑了声。
韩素在一旁似笑非笑:“殿下,此处房屋虽老旧,但门前的柴草却堆放得井然有序,房顶上的烟囱也残留着烟熏的痕迹,这般明显的细节,殿下总不会没注意到吧?”
“……孤自然都懂。”贺云艰难地挤出五个字,逃命似的匆匆跟着晏霜行至那扇门前。
门只轻轻开了一道小缝,从外面望进去,只能看到一头银白稀疏的头发,一个老伯拄着拐杖佝偻着腰,身子似乎有些哆嗦,颤颤巍巍道:“谁……”
晏霜温声将情况复述了一遍,顺便问了问江景的事,可他话还未说完,那老伯突然惊声叫起来。
尖锐的喊声响彻在寂静的大街上,听得人汗毛倒竖。
“出去!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他直起拐杖往门外狠狠乱戳,毫无章法却又慌乱至极,随后那扇破旧的木门砰地在他们跟前关闭。
贺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后退几步,缓过神来后破口大骂:“你有病吧!”
韩素远远观望着这一幕,脑中思绪翻涌,不一会儿,她又挂上那副笑,缓步行至晏霜跟前:“晏大人莫急,换一家再问问。”
贺云满脸不耐,强忍着怒气与众人一同探访下一家。
这次他们选中了一家稍稍大一些的屋子,虽其破旧程度与附近屋舍不相上下,但它分有上下两层,在一众低矮的房屋中显得鹤立鸡群。
照旧是晏霜上去敲门,这回门开得很晚,几人等了许久才听嘎吱一声,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
屋内没点灯,黑漆漆的一片,隐隐能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贺云被这不像活人的眼睛看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戳了戳晏霜后背,暗示人上去。
晏霜面色不变,温声笑着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无非是问问能不能借宿一晚,再给口热食,绝口不提方才惹起那老伯尖叫的江景的名字。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一会儿,不置一词,晏霜便也保持着微笑,寸步不让。
良久,那扇门才嘎吱一声打开,众人这才看清了房屋主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妇人,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皱纹从侧颈爬到额头,皮肤皱巴巴地缩在一起,动作僵硬地让出一条路。
她张口说话,嗓音嘶哑,像是被划破又被踩碎的枯枝烂叶:“进来吧。”
贺云惊悚地望着她转身往里走,不自觉放轻脚步,低声道:“她真的是活人吗?”
韩素靠在屋旁,捏着刚才从老屋缝隙里拔出来的野草玩,似笑非笑:“或许不是哦,殿下,臣女曾听闻,南疆有一秘术,能将尸体制成活死人,或许这老妇人就是个活死人呢。”
贺云后背猛地析出一阵冷汗,他来不及多想,匆匆便跟了进去。
韩素目光戏谑地望着他的背影,冲着旁边勾勾手,季白檀见状凑过来,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这地方不对劲,方才那人即便不认识江景,也不该是这个反应。”韩素敛了笑意,示意季白檀往下看,用脚蹭了蹭地上细小零散的东西,“此地粮食紧缺,不可能无缘无故将糯米洒在地上,你去调查调查怎么回事。”
“还有,别碰到这种草。”韩素又从老屋的缝隙里揪下几株野草,凑到鼻下闻了闻,“这个味道有些熟悉,我一时想不起来,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