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小子的病,城里林大夫都说损伤根本,阳寿受损,就算撑过这一年,也活不久。
他们哪里舍得闺女年纪轻轻就守寡。
“娘,”陈熙认真道:“我没有舍不得,我是怕他死了。”
说完觉得自己这话也有歧义,容易被误解,便又解释道:“我们只是想跟他家退婚,并不是想他死,而且现在这般,若他死了,咱们家在村里日子更不好过,他活下来,慢慢的,这事淡了,村里也不会再有人提。”
主要是,这样子的话,陈父陈母心里没了负担枷锁,以后跟乡里乡亲碰上面,也能挺着腰杆。
她其实也不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陈父陈母。
他们跟她不一样。
她看得开,哪怕陆时砚现在就病死了,她心绪也不会受太大影响,陆时砚的死与她并无干系,他是病逝,又不是她害的,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锅。但陈父陈母他们可没这么洒脱。
再者,陆时砚也确实可怜,被命运捉弄的短命才子,她是念着两人一般的倒霉命运,生了点恻隐之心。
除此之外,再没旁的。
听闺女这般说,陈母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舍不得就好,否则,她和他爹,又要煎熬了。
松过一口气后,陈母又觉得自己闺女聪明凡事又周全妥帖,比她和他爹强多了,她忍不住开心起来。
她家小熙,聪明能干,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那……等会儿也过去?”陈母把新饼胚放锅上,问道。
“嗯,”陈熙小声道:“他完全好之前,我都会时不时去看,娘,这事之前咱们就说了,你和爹不要插手,也不用管,我搞不定的时候,会跟你说的。”
陈母这才放心:“哎!”
萝卜老鸭汤,炖了足足一个时辰,香飘四溢,骨肉软烂,萝卜吸足了汤汁,咬一口,比肉还好吃。
这香味飘了半个村子,几户人家走出来查看,见香味是从陈家散发的,忍不住翻白眼,跟同样出来查看的村人嘀咕几句。
这些陈熙并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如何,他们凭本事挣的辛苦钱,吃点好的怎么了?
拦着不让他们去挣钱买肉吃了吗?
烙的金黄的油饼在汤汁里一泡,更是酥软可口,陈熙吃了足足一大碗。吃得肚皮滚圆,这才放下碗筷。
不止她,家里另外三人也是一样。
就连陈耀都受到爹娘和妹妹好心情的影响,多吃了不少。
饭后,陈父还要挑灯做小桌子和马扎,陈熙和陈母在厨房忙则是准备明日出摊的食材。
“什么时候去?”陈母刷锅,陈熙和面。
“等会儿就去,”说着她看了眼灶上煮着的雪梨汤,道:“这会儿还早。”
知道她心里有数,陈母便不再问了。
今日和的面比昨日多些,主要是她打算等会儿做点烩面片醒着。
白日里出摊,不少人说不喜欢吃饺子,又闻着味道香烈,问有没有面条,陈熙回来的路上就盘算好了,准备做些烩面片,就用酸汤饺子的汤底,做酸汤烩面,一样好吃。
相比着,酸汤烩面,比酸汤饺子做着更方便。
等和好面,看了眼雪梨汤,加了几块冰糖,这才灭了明火,闷着。
而后又用香油煎了两个鸡蛋。
又把陈母烙的饼也一并拿了几块,等把东西包好,这才踩着夜色,在静悄悄的夜里往陆时砚家走去。
陆时砚的身子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先吃清淡些好了。
免得再因为情况不明,吃错了东西,加重病情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又轻轻叹了口气,许老爷子不待见她,一句话不肯跟她说,她要怎么才能了解到陆时砚的病情好对症去抓药呢?
直接去问陆时砚,怕不是会被他当做自己想他早点死,或者是对他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但若不尽早吃药,再拖下去,陆时砚身子骨可能真的要拖废了。
正苦恼着,瞧见前面一个院子还亮着灯,她脚步顿了顿,从后面绕过去。
刚转过墙角走了两步,就听到院子里的对话声:“二哥这次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托我这段时间帮他多照看些小陆,明日让哥哥再去看看吧,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瞧着,小陆精神更差了,送的些糕点也没什么好,还是得吃药……”
是十八娘的声音,听到她家里在说起陆时砚,陈熙立刻停下来。
“……陆小子哪里还有钱吃药,帮,怎么帮?咱也没钱啊,林二读书那么花钱,谁家还能再顾着陆小子,药那么贵……照我说,陆小子当时就不该把陈家的赔偿还回去,至少也能换点钱抓药吃,何苦呢……”
“娘!”
一声阻止,声音便停了。
陈熙又听了片刻墙角,没听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只得抬脚离开。
她先用绳子把吃的小心地吊着放进院子里,这才翻墙而入。
屋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想必已经睡着了。
陈熙轻手轻脚推门进屋,正准备放下东西就赶紧走,等翻出院子,再像之前一样,砸门把人喊醒起来吃东西。
但转身之前,她眼皮突然跳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她走到床前,凑近了去看陆时砚。
屋里没点灯,今夜无星无月,黑沉沉的,离得远什么都看不到,等凑近才看清他的脸,陈熙脸色就变了。
她抬手在他额头一摸。
滚烫!
第14章 守护
原本想偷偷摸摸不让陆时砚发现自己来过的陈熙,一时间也顾不得了,忙推着他喊了几声,可压根没把人喊醒。
陆时砚就一直闭着眼睛,只哼哼了两声。
这是烧迷糊了啊!
陈熙也顾不得其他,放下东西,就冲了出去。
没翻墙,开的院门,一出了门就往家跑。
急匆匆跑回家,陈父陈母还在忙活着,见她这般着急忙慌跑回来,两人也都惊了一下,问发生了什么事。
“陆时砚发烧了,”陈熙一头扎进厨房,从筐里翻出下午回来后陈父在后面菜地挖的香菜:“
我拿点东西过去看着,你们忙完先睡,不用等我,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已经把香菜的嫩叶掐掉,留下老根和香菜梗子,舀了水就开始洗。
陈母擦了手过来:“要不要帮忙。”
陈熙头都没抬:“不用,我一个人看着就行,你和爹早点睡,明天还要出摊呢。”
陈母觉得也是。
人多了也使不上力,看闺女有条不紊,取了怕是会给她添乱,便道:“家里你不用担心,馅和面,明早我和你爹弄。”
陈熙:“好。”
等把香菜老根和梗子洗干净放在一个小篮子里,又取了些姜洗干净,而后进屋包了点红糖,这才又匆匆离家。
重新回到陆家,她先去看了下陆时砚。
有呼吸,还活着。
而后,生火,烧水。
先烧了一盆热水倒出来,而后又往锅里添水,把香菜老根和梗子放进锅里一起煮。
等香菜老根和梗子煮水的间隙,用热水添冷水兑成温水,浸湿帕子,给陆时砚敷额头物理降温。
这还不算,还用另一块帕子浸湿了后,给陆时砚擦脖颈,还有两只手。
其他部位不太方便,只擦拭这两处辅助降温。
额头的温帕子凉透就得及时更换,还要顾着炉子上在煮的香菜老根水,一刻都不得闲。
但要说累,并没有多累,就是看着意识不清,一张脸烧的通红的陆时砚,有些焦心。
煮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陈熙把锅里煮出香菜老根水倒进碗里,洗涮了下,又添水,锅里放生姜片,继续煮。
等香菜老根水晾凉,陈熙上前捏住陆时砚两颊强迫他张嘴,直接把大半碗香菜根水给他灌了下去。
老香菜根煮水退高热,是以前家里长辈们说过的土偏方。
效果比不上科技产物,但也有点用。
不过也得看个人体质,有人喝了很见效,有人喝了则没什么反应。
陈熙一边喂,一边在心里祈祷,但愿陆时砚能带点好运,喝了能管用。
要不然这样子烧一夜,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别说他本来就病的只剩半条命,这可是直接奔着阎王殿去了。
等把碗里的香菜老根水喂干净,陈熙也没能敢放松,继续给他用温帕子敷额头、擦脖颈和两只手,辅助降温。
小小的院子里,她不住往来在堂屋和厨房之间打水。
峨眉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照亮小院子,也照着小院子里忙忙碌碌的陈熙。
月光皎洁,陈熙却是连抬头看一眼的空隙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熙也没记住自己到底提了多少次水,一直高热的陆时砚,额头的热度终于开始降了。
怕自己是忙得晕了头,判断出了误差,她特意把两手的体温贴着身子调整到跟自己体温差不多,这才一手摸着陆时砚额头,一手摸自己额头,对比两人之间的体温差。
确定陆时砚是真的退了烧,不是她臆想,陈熙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她也没有掉以轻心,还是又喂陆时砚又喝了一碗生姜红糖水。
喂完没一会儿,陆时砚就开始发汗。
额头、脖颈都开始冒汗。
这还是她看得到的地方,看不到的地方……她身后往他后背摸了下,眉头便立刻拧起。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