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该是知晓,咱们是亲亲的兄弟,自古便有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的说法。咱两谁跟谁,你又何必与我计较这些。”
说着,还未等朱允炆反应过来。
朱允熥已经是接着道:“出宫学习兵事,我确实不知四叔之意。”
“至于先生的事,我深表遗憾。”
“二哥也知,我秉性虽内敛,但却又是最为倔强的,总想争个道理出来。若是此处得罪了二哥,我与二哥道歉。”
“再说眼下,二哥乃兄长,自该是坐马车,我为二哥护卫开路。”
朱允熥一番好话宛如糖蜜一般灌入朱允炆的耳中,让他心中的怒意也稍稍的平复了一些。
只是面上却还是强硬的瞪着朱允熥:“你是知晓我自小喜好文事,不喜兵事。如今四叔开了口,出宫也便是了。但先生的事情,却都是你的不该,身为学生,如何能与先生争论。你还年幼,当要收敛脾气,莫要往后做了莽夫。”
朱允熥连连点头:“是是是,二哥说的对。”
他目光一转,见朱允炆脸色:“如今我与二哥都出了宫,往后每日也要出宫学习兵事。
若二哥还生我的气,我便是舍了一年的米禄,也要请二哥去教坊司吃顿酒,给二哥赔罪。
听宫里人闲言碎语,教坊司最近可是出了个顶顶好的花魁!”
说着话,朱允熥始终眼神观察着朱允炆的表情变化,见对方听到教坊司时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屑,又在自己说到有个顶顶好的花魁时,露出少年人应有的青春懵懂向往之色。
朱允熥心中呵呵一笑。
拿捏!
随后,朱允熥好似自顾自的说道:“我也是听人说,那女子名作艳娘,本是苏扬一带人,却是家中遭了事,故流落进了教坊司里头。
但却是个诗词歌舞、曲乐歌舞样样精通的妙人!阳春白玉,指如羊胎膏玉,声如莺莺,生是端的曼妙。”
朱允炆的喉头不受控制的吞咽了一下。
朱允熥继续展开描绘:“更是听闻,那艳娘腹有暗宝,虽如今仍是完璧之身,却能不经出入,便可令人神魂颠倒,宛如驾云游历九州,登临天宫……”
朱允炆的喉头更是猛烈的耸动了一下,却是皱着眉看向朱允熥:“少年戒之在色,我等身为皇家子弟,如何能行荒淫之事!如今时辰已然不早,且去曹国公府研习兵事,莫叫国公久等无人!”
“是是是,二哥说的是。”
朱允熥表面恭顺的附和了一声。
对于少年人的喜好,朱允熥了然于胸,谁不曾是从那时过来的。
将似是在想着事的朱允炆送进了马车里,朱允熥这才暗自出了一口气。
方才算是一次浅浅的试探,对他来说却是有了一番意外收获。
或许,他可以借此机会,往下布置些手段。
只是此处,却也是先去曹国公府为要。
在孙成的帮扶下,朱允熥骑上羽林卫为自己准备的马背之上。
朱允熥神色一振,远远望来,端是一位英武小郎君。
“走!”
“去曹国公府!”
朱允熥轻吟一声,掷地有力,旋即依着记忆,催动身下战马前出。
于他身后的亲军羽林卫小旗孙成,无声的扫向身边的另一位小旗官张志远。
瞧瞧,咱家殿下是骑着马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目睹着朱允炆坐进马车的小旗官张志远,眉头紧皱,冷哼一声,催动战马追上前头的马车。
应天城盘踞大江之畔,秦淮河穿城而过。
营造上,重东轻西。
皇城居东城,东城以西,便是满朝王公大臣们的府邸宅院。
队伍绕出皇城,转道向西,沿着南城墙往大中桥西侧的曹国公府过去。
朱允熥一路不断观望四周。
行至大中桥东头,却见桥上一阵喧嚣,几近人仰马翻。
那头,也有一道豪迈嚣张之声传来。
“前头可是本帅的允熥外甥孙!”
第十二章 拦路的蓝玉
大中桥西侧。
早已是乱作一团。
乌泱泱一群身着玄黑劲服的军中悍卒,簇拥着身披重甲的凉国公蓝玉,将整条街给搅得鸡飞狗跳。
蓝玉一马当先,掐准了时辰和朱允熥要去曹国公府的路线,浑然不顾自己的行径会给城中百姓带来如何困扰。
在他身边那些劲服悍卒,皆是他收下的义子。
毕竟大明律法,应天城中任何人不得拥兵游街作乱。
但在蓝玉看来,这些人是自己的义子,那就没有问题了。
目光飞跃桥面,蓝玉便看到在那十来名宛若鸡仔一般的羽林卫护卫下的朱允熥。
当即便是一声暴喝。
催促战马,迅雷而至。
“哇哈哈!可算是叫本帅看得准了!”
蓝玉爽朗难掩心中欣喜,目视面前的朱允熥:“允熥,果然是你没错!”
他就是蓝玉?
看着眼前明明身在应天城,却还身披重甲的凉国公。朱允熥心头一阵无语,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厮究竟是当真不知道自己的作所作为,会招致朱元璋何等的怒火。
还是说,他真的太过单纯。
蓝玉见朱允熥只顾着盯着自己,又是一声呼喊:“允熥!你小子,这是许久未曾见过本帅,不识得我了?”
朱允熥这时心里正想着自己往后该如何安排蓝玉,听着对方的大嗓门,目光一闪,赶忙拱手抱拳:“外甥孙允熥见过舅姥爷。”
蓝玉一看朱允熥如此知礼,立马笑得更是大声:“好好好!”
朱允熥问道:“舅爷寻允熥,是为何事?”
蓝玉虎眼一转,笑道:“倒是赶巧,本帅今日寻思出城游玩,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了你。不知你今日出宫是为何事?”
他倒是没有急切开口,道出自己的来意,反倒是绕起了弯子。
朱允熥心中哼哼,能往除了皇宫便是各部司衙门的东城出城游玩,当真是个好借口。
“回舅爷,我今日起与允炆二哥,去曹国公府学习兵事。”朱允熥如实道来。
这事说不了假话,倒不如干脆些。
蓝玉却毫无演技的露出拙劣的意外表情,猛的一拍大腿:“陛下与太子竟然是允准了你学习兵事!”
惊呼着,蓝玉目光一定,注视着朱允熥,看得朱允熥浑身不自在。
这时,蓝玉终于说道:“李九江懂甚兵法,允熥若想学兵法,便随本帅走,免得学错了招。”
说着话的功夫,蓝玉就要伸手去牵朱允熥的马。
这时,落在后面的马车车帘被朱允炆从里面拉开,露出他那张已经带上一丝不悦的脸颊。
只听朱允炆颇有些不怠道:“允熥,怎得在此处停下,耽搁这般长功夫?”
朱允熥微微错身,将蓝玉的身影暴露在朱允炆的视线里。
“二哥,是凉国公。”
朱允炆稍有一愣,只能是无奈的走出马车,只身站在马车前,冲着蓝玉拱手作揖:“允炆见过凉国公。”
蓝玉却是直接大手一挥:“不关允炆殿下的事,本帅这会儿就带允熥走。”
未等他解释,朱允炆却是当即开口:“凉国公,我与允熥乃是尊皇爷爷与父亲的话,去曹国公府学习兵事!”
他这话的潜台词便是,他和朱允熥是按照皇帝和当朝太子的意思,去曹国公府。你蓝玉最好莫要多加干涉,更莫要在此阻拦。
蓝玉又岂是寻常人,当即双目一凝,看了一眼身后赶来的一众义子,冷笑一声:“若说兵事,国朝之上,谁人能比得过本帅!允炆殿下若是不知,大可回宫问一问陛下和太子,看如今大明朝可还能找得出比本帅更懂兵事的人来!”
他一说完话,身边那帮义子便当即开始夸赞起蓝玉过往一桩桩的战功来。
从未经历过这等事情的朱允炆,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不由冷哼道:“凉国公,这是皇爷爷的安排!”
蓝玉亦是冷眼看向朱允炆,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不过一介皇庶子,也敢在自己面前借陛下的名头压自己?
他冷喝一声:“李九江不过后辈尔,兵家之事,自是本帅精通。允炆殿下不认,大可自去曹国公府。”
这些年,听着眼前这允炆小子纯孝名声在外,蓝玉时常午夜时分,恨得牙痒痒,此时又如何会给他好脸色。
挤兑了一句之后,蓝玉却是满脸堆笑的看向朱允熥:“允熥,你随舅爷走,舅爷这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你!若是你身边缺喂招的人,便叫我家那蓝春小子陪你过招,你只管放开了拳脚。便是打残了也无妨,只要留他一条小命即可!”
谁能抵得过三朝荣耀,与国同休的诱惑。
蓝玉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朱允熥满脸黑线,他熟知蓝玉秉性鲁莽,不守规矩,却不知道竟然比他知晓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正欲开口解释。
后面的朱允炆已然再次开口:“允熥,今日出宫时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母妃说的话,你也忘了吗!”
朱允熥回头看了朱允炆一眼,再回头,在朱允炆看不见的地方,他面朝蓝玉,佯装着,从眼底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犹豫,面带也装扮出沮丧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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