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宫里的孩子,是不可能一直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尤其是被当储君培养的孩子,那更是被寄予厚望的存在。
祁邖祁峁峁快乐没多久。
祁峟就简单收拾了行囊,带着俩孩子北上南下,顺便将祁峁峁寄养给明柯将军,将祁邖寄养给祁淼森知县。
祁国一路好风景,映日荷花的夏日景色独美,除了些许闷热、些许干燥、一切都刚刚好。
北方多旱地,沿途的百姓都在抢收小麦,沉甸甸的麦子挂着穗,一副丰收的喜悦;收完小麦没多久,农人又开始种玉米、花生……
田垄上,处处是弯腰劳作的农人。
滴滴汗水灌溉在丰茂广阔的土地上,浇灌出硕果累累。
祁邖是个聪明孩子,她看着连绵不断的旱地,看着起伏翻滚的麦田,特别感慨地询问祁峟,“哥哥哥哥,这个季节大家都好忙啊,麦子为什么不可以留着秋天、冬天、需要吃的时候在收呢?”
祁峁峁跟着感慨,“这样还免了储存、晒干的程序,多好,多省心。”
祁峟笑了,笑小孩子的天真无邪,“你们自己去问问为什么。”
“那些伯伯姨姨,知道的比哥哥多。”
祁邖祁峁峁是个行动派,说问就问,一点不害羞社恐,“伯伯姨姨,你们为什么不把麦子留在地里,吃的时候在收呢?”
俩小孩穿的精致,语气也甜,单纯的脸上满是不解,不含一丝一毫的恶意,累的直不起腰的农人压根没闲聊的心思,却也不忍心拒绝俩可爱小孩,只捡起一颗麦穗,道:“熟了的麦子不收,籽粒脱落到地里,就收不起来了。”
“或是赶上阴雨天气,麦子发霉了,长芽了,就不能给人吃了。”
祁峁峁听着农人的讲解,依然懵懂,他好奇地伸手去触碰毛茸茸的麦芒,一不小心就割破了手,他吃痛地嘤嘤哭泣,却不发脾气,还小小声地问农人,“被麦子划伤了手,我会不会死……”
祁邖:……
“不会死的,你看姨姨伯伯们身上都有好多血痕。”
旁边休息喝水的姨姨心疼地看着祁峟,“这么娇嫩的小孩,怎么能来田垄上呢,你家大人呢?”
祁邖替祁峁峁答话,“我是他姐姐,我照顾他。”
祁峁峁可怜兮兮地舔着受伤的手,好心的阿姨摘了一把杂草,揉成团,挤出汁水,敷在祁峁峁手上,安抚他道:“这么小的伤口,一会儿就不流血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流眼泪啊。”
祁峁峁越发委屈,还是哭。
可他瞧见不远处背着小竹篓,跟在大人身后捡穗子的三四岁的小男孩小女孩,他就哭不出来了。
麦芒多锋利粗糙啊,那群比他小许多岁的孩子比他听话、比他懂事、比他辛苦。
祁峁峁勉强擦干了泪,问休息的姨姨,“这麦子能做什么好吃的啊!”
“怎么种这么多呢?”
祁邖也疑惑,“怎么家家户户都种小麦呢?”
年轻的嬢嬢笑了,“麦子磨成面,可以做面条、包子,这是主粮,当然种的多。”
“辛苦一年到头,就指望它填饱肚子呢。”
祁邖祁峁峁懵懂点头。
夏季很忙,要种花生玉米、要收麦子,耽误不得。
农时耽误了,百姓就要饿肚子了。
两个小孩很快就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返回轿辇,祁峟半眯着眼睛,考察两位小孩,“长见识了?”
“嗯。”
祁峁峁先开口,“收麦子好辛苦,会流血的,小孩子也要参与,大人忙不过来。”
祁邖补充,“所以夏季不能征发民役。”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祁峟睁眼瞧了眼祁邖,“那狄军突然进犯,又时值夏季,该不该征发兵役?”
祁邖犯了难,征吧,粮食保不住。
不征吧,土地守不住。
进退两难。
祁峟心中也没合适的答案,就把问题压了下去。
事实上,大多数战争只是为了抢夺粮食和金银钱财,狄军若是夏季进犯大祁,那实在是……
狄军对抢夺的土地实行放养式统治,想起来了管管,想不起来拉倒;但一旦被他们占有的土地,搜刮抢掠是必不可少的。
基本是把一座城池变为空城,才会退军离去。
祁邖犹豫了许久,避重就轻说了句,“如果我发兵,一定会在对方粮仓填满的时候。”
祁峁峁嘲讽她,“可这个时候对方马肥兵壮,粮食供应充足,不容易打胜仗。”
祁邖反驳,“可赢了就能满载而归。”
祁峁峁反驳,“可输了就会被杀的寸甲不留。”
祁峟听着俩小孩拌嘴,静默的闭目养神。
战争?
他是不喜欢的。
他不稀罕别人家的土地,不觊觎别人仓库里的珠宝粮食。也不忍为了所谓的大国地位就发动战争,让无辜的兵士血流成河……
可他更不愿意做那逆来顺受的绵羊,不愿意接受剥削与压榨,如果可以,他定要收回北方所有的失地,兵峰直指狄人皇宫。
如果可以,他希望四方诸国统统纳入大祁的疆土,拱卫大祁的心腹。
他有野心。
但如果要死很多很多人,他可以放弃自己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