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叉着腿坐在床头,夹烟的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烟身被指尖上下撬动,雾气从她抬起的嘴唇里吐出。
事后,卧室里会出奇的安静,唯有烟雾在翩翩起舞。
江熙很喜欢这种尴尬的沉默。这个时刻让兄妹关系变得陌生,别扭,词不达意,奇怪的气氛异常安宁。她确定江泠和她有一样的感觉。
她享受此时在内心与江泠的对话,也享受无需哨兵-向导结合便能实现的心意相通。
她很好奇还有什么可以超越这种关系。
她的视线穿过蓝色大格纹床单,江泠被薄汗点亮的额头,乌黑的头发,紧锁的眉头,健壮而棱角分明的胸肌,以及漂亮的仿真义肢小腿。
这半条腿是为她没的。拆除炸弹的时候,一根线的陷阱让他失去了左膝以下的全部。但她不会把无用的愧疚背到她身上,因为如果换做自己,也会做同样的事。
“膝盖还疼吗?”
“老样子,下雪就疼。”
“下次别逞强,还是让我在上面……”
“少废话。”
两人各自吐出一口烟,烟雾和窗外的小雪一样冷。
一罐啤酒扔过来,她和江泠一前一后拉开拉环,
拉环被打开,飞腾的泡沫同时在二人在口中弥漫。
“最近在忙什么?”江熙操着烟熏的嗓子问。
按道理,哨所的事如果江泠不说,就不该打听,她也曾遵守这样的规定。
但一个S级哨兵,才三十岁就成了精神残疾,再也没办法回到战场上,多少会眷恋那段忙碌的时光。
江泠不想责备她多言。
自打那天晚上的失控后,江熙好似恢复到了受伤前。
她不提战场上的事,不提在白塔的封闭治疗,除了玩笑般调侃了两句那晚的激情,也不提亲情的变质,只有偶尔不经意间问起江泠的工作,但好像也不期待他认真回答。
她如寻常一样吃喝,手头的钱都用来买啤酒,不时会去狐狸酒吧调戏几个年轻男孩。
江泠逮过她几次,后来实在不想逮了。
与其让她不知何时被某个野向导钻空子,不如他来控制病情。反正他耐打抗揍,还懂她的出招。
只不过,他是哨兵,他能通晓她的痛苦,却无法填补她内心的空洞。
“就是一些杂事。”他搪塞道。“你呢?白天都做什么?”
“喝酒……或者打打游戏。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去找工作。”江熙勾起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啜了一口啤酒。
江泠用夹着烟的手捏着易拉罐,从小口中看着小小的月亮。
“狐狸酒吧的那个小向导……”
“我没想睡他,只是觉得他像一个人。”江熙抢过话头。
江泠哽住,夹烟的手抖了一下。
别说了,他心想。
“许铭。他真的很像许铭。”
滋啦一声,烟头掉入易拉罐剩下的啤酒里,熄灭了。
必须得给她找个向导,越快越好。
**
第二天清早,江熙在江泠怀中醒来。
他的手环过她的肩膀,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好像在防止她突如其来的攻击。
床头墙上挂着的电话机响起,江熙挣脱江泠的怀抱,伸手去接,一张口便是控制不住的喑哑:“喂……”
对面闻声停滞了几秒,好像有些讶异,然后海浪般低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那是男向导的特有声线。
“江熙?”
江熙眼睛瞬间明朗——
她深深地记得那个声音。
温暖如羊水,绵软如沙的向导之音。
她吞咽了一下,回答:“是我,游陌。”
对面的男人略微顿了顿,然后仿佛微笑起来:“江泠说你的药没有了,这周想来复诊吗?”
按道理,每个月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哨兵都需要见一次自己的主治医师,以免出现狂躁症前兆——这是哨兵的精神癌症,患者将陷入永久性精神崩溃,只能在疗养院度过余生。
或者……被销毁掉。
但是江熙一次都没有回过白塔医院。
“江泠还说,他的义肢需要修理一下,要不让他把你的药取回去?”
他态度温和礼貌,让人如沐春风,但江熙握住话筒的手却开始止不住颤抖。
她感到小臂站起一层鸡皮疙瘩,昨日未能平息的躁动又一次出现。
无论多少次听到这个声音,她都会难以自持地战栗不已。
真的烦死了。
“没事,我自己去。”她咬紧牙关,用平稳的声音回复。
——
突然发现我把向导都写得很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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