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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奈足尖儿一点一点地碰着青石砖,竹编的藤椅轻轻摇晃出弧度,她抬手遮了遮洒在眼皮上的光,轻轻地“嗯”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跳跃的光影落在她的指缝,宋卿头一次觉得阳光也是可以握住的。
    她越是这样淡然,越显得老板像只跳脚的藏酋猴。
    老板暗骂了自己一句“傻/逼”,不大情愿地套上了五彩斑斓的围裙,系带子的时候手臂软趴趴地垂下去,挑眉道:“喂,过来搭把手。”
    闻奈懒懒地瞧他一眼,说:“手断了。”
    老板半晌无语,撇了下嘴,转头叫了其他人帮忙。
    义工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眼眸里透着清澈的单纯,一边帮他整理皱巴巴的围裙,一边替闻奈打抱不平,说:“哥,你昨晚自个儿聊嗨了,给客人说有连住优惠,订房赠双早的。”
    老板皱了皱眉,反问道:“我说了这话?”
    义工十分坚定地点点头,接着说:“不仅说了,还说是苍南特色私房菜,让我们早点叫你起床的。”
    昨天后半夜,从苍南山上下来一对情侣,背着半人高的登山包,脸上被泥糊得脏兮兮的,说是忙活几个小时才找着住宿。
    他睡眠质量本来就差,早上睡不醒,晚上睡不着,在院子里拢了堆柴火,烫了几壶酒来喝,和那对情侣边喝边聊,断了片,究竟答应了什么也忘记了。
    老板半信半疑,压了压翘起来的头发,说:“我真答应了?”
    闻奈几不可查地顿了下,颔首道:“嗯,你一共报了十五个菜名。”
    老板愣了下,还以为幻听,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脸都绿了,甚至比闻奈早上笑吟吟踹他房门的时候更生气。
    他板着张脸,一身戾气,痛心疾首道:“大小姐,你怎么不拦着我点儿?”
    义工跟着徐文渊屁股后边掐嫩青菜,闻言低声道:“姐姐不在啊。”
    对,闻奈当时在无名小酒馆。
    老板气胡涂了,想着为了民宿的名誉着想,怎么的也得凑齐这十五道特色菜,他边捋袖子边开火,时不时回头,“闻奈,帮我拔点儿葱。”
    也许是心有灵犀在作祟,闻奈心不在焉地应下,羽睫微微颤动,撞见一抹掩藏在轻纱后面的影子。
    目光触及即离,也不知是谁先撇开了眸子。
    宋卿不慌不忙地拉上了帘子,闻奈动了动唇,心里好笑,忽地说道:“小七,别放葱,不爱吃。”
    闻奈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宋卿心脏不可抑制地重跳了下,她半仰着脸,直接将湿哒哒的毛巾搭在脸上,呼吸阻塞,胸口刺痛,身体沉重又滞坠,水珠顺着脖颈淌进领口,丝丝凉意渗进衣领,继而转变为更深层次的灼热。
    两分钟后,她从这种窒息的愉悦里寻到了一丝清明。
    宋卿摘下帕子扔进垃圾桶,又用冷水泼了脸,双手撑着洗漱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愣神,眼尾染了株血色鸢尾,唇瓣上残留着浅浅的牙印,她站在那儿,气质清冷又疏离,而这层禁欲的外表上又笼了层迷蒙的薄雾,亦如她眸中被逼出来的水汽。
    清冽的雪气纠缠着松柏的木质调,被暖阳烘着,是渴求的味道。
    手机里,闻奈发了句:【下来。】
    刚刚抬眸的剎那,她红唇微启,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宋卿把指尖用冷水浸透,压住眼角,想斥退涨上来的欲,却适得其反激起更浓郁的念,但脸颊上的薄红恰好盖住了熬夜的苍白,整体看来与平日并无多大的差别。
    她昨夜没下去,今天却是不得不听话了。
    她和虞水生约了今早八点去转山,勘察项目现场状况,现在还剩半小时,昨晚睡得晚,没什么胃口,但她还带了司机和下属。
    厨房是开放式的,头顶搭了棚,挨着花室的玻璃房,青色的藤蔓顺着钢筋骨架爬过来,藤尖儿的白花缠着盎然的春意迟迟不放。
    老板手起刀落,三下五除二切好了黄瓜丝儿,处理食材忙得晕头转向,还不忘吐槽她:“你昨晚吃的葱葱鲫鱼。”
    闻奈煮了热咖啡,热意一直滚到胃里才作罢,柔声说:“小七,人总是会变的。”
    老板愣了下,刀刃差点划到手,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转眼之间又变成了不耐,“都说了别叫我笔名。”
    他提着刀转身,想装狠吓唬吓唬闻奈,却没曾想女人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儿,他瘪着嘴,说:“喂,闻奈。”
    闻奈压根没空搭理他。
    民宿的小楼是木质的,仿古的韵味做得很足,美中不足的就是木头的缝隙会摩擦出细微的杂音,屋檐下的风铃轻响,好像千年的时间帷幕堆栈在眼前,连着木楼梯的青石砖道都延展成了高宅大院的碎石小路。
    宋卿就是在这种恍然落入时空碎隙的错觉中,看见了闻奈言笑晏晏地抬起了手,说:“宋小姐,早上好。”
    “闻小姐,早上好。”宋卿脚步微顿,不自觉地碾碎了一株酢浆草,嫩绿的浆液黏在运动鞋的白边上,缓慢地往里面浸透。
    洗不干净的酢浆草,无法忽视的扬唇笑,宋卿心头浮上几缕躁郁。
    因为要赠送客人双早,院子里除了石桌,义工又跑了几趟搬出来大大小小的桌椅板凳,宋卿没有挨着摇摇椅坐,而是选了不近不远的一张椅子,不会显得很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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