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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她还为自己后怕。
    李重骏和王妃的恩怨最终闹大了。要是宫里的陛下娘娘怪罪下来,她肯定是第一个替罪羊。
    但很快,她便听闻不止一个言官上奏,御史台几乎人人有份,除了指责魏王樊楼闹事,德行有亏,更是翻起旧账,追溯到了他在凉州的种种荒唐行径,弹劾他“倡优之技,昼夜不息;狗马之娱,盘游无度”。
    绥绥这时才隐隐觉出了不对。
    这些御史,似乎不仅是看不过李重骏的放纵举止,倒像是被谁指使,有意为之。
    李重骏害不害怕绥绥不知道,她自己可是要吓死了,那些流言来势汹汹,她想逃走,可翠翘,阿武,小玉,一个个都是牵挂。
    绥绥好愁,几天睡不着觉。
    转眼,长安便下了第一场雪。那个下雪的黄昏,绥绥发觉一只睡在熏笼上的狮子猫不见了。那小猫是小玉看管,一向乖顺,绥绥只得拉着小玉去找,不知怎么绕到了假山上观渡亭。
    在那里,她遇到了王妃。
    亭内半卷帘栊,瑞脑消金,王妃很有闲情逸致,笼着四五只火盆,看侍儿扫雪烹茶。
    现在魏王府内都人心惶惶,王妃却在赏雪。
    绥绥在山下见到了,羡慕得了不得。到底是五姓的贵女,几百年皇权轮回,王朝更替,可五姓,终究是五姓。
    就算将来李重骏倒了大霉,杨家的女儿却未必会受连累,大不了回娘家做寡妇。
    绥绥才被迫得罪了王妃,本想蹑手蹑脚地走掉,却忽然见一个侍儿打伞跑下台阶,到了她跟前:“姑娘留步,我们娘娘唤姑娘去一趟。”
    绥绥如临大祸,也只得随侍儿上了亭子。
    王妃见了她,微笑道:“你可知,我因何找了你来?”
    绥绥心里一惊,赶忙跪在地上叫冤:“娘娘恕罪,之前娘娘待奴婢一番好意,却叫殿下误会,奴婢该死!可那实在不是奴婢有意——”
    王妃顿了一下,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绥绥愈发慌乱,忙发誓道:“奴婢绝没有蓄意勾引殿下,当着青天白日,奴婢敢赌咒,对娘娘只有敬重,从未存过半分不敬之心——”
    “看你,想到哪里去了。”王妃劝慰似的说,“快起来吧,我叫你来,不过看这大寒天气,叫你喝杯热茶来罢了。”
    她甚至亲手扶了绥绥起身,声音轻得仿佛叹息,
    “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我都知道,那些事……怪不得你。”
    她还说:“男人么……都是如此。”
    听这语气,倒像已经对李重骏失望了。
    绥绥不免想起了那天,看到王妃在花园里悄悄流泪。那时她是哀怨是悲伤,可现在,她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似乎已经死了心。
    李重骏的心可真狠啊,对不喜欢的女人,一点脸面都不给,哪怕是他的妻子,哪怕是杨氏的女儿。
    要是他哪天看她不顺眼了,又有谁能救她呢。
    绥绥叹了口气,再看向王妃,她却已经叫侍女点了一杯滚烫的雀舌茶,送到了她眼前。
    茶汤碧波轻浮,她的心不由得忽然动了一动。
    那天真冷啊,可是茶很热,亭外飞着鹅毛大雪,王妃又闲闲问起了凉州的大雪。
    不过这一次,绥绥没再那么少言寡语。
    她看着王妃的脸色,讨好地说起了梦里的关山。
    和王妃说话,可比和李重骏说话快乐多了。李重骏总是露出那种不屑的神色,王妃娘娘就不会。
    她永远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微笑。听绥绥说到石窟的墙壁上画着飞天神女,就像她一样纤细秀美,她笑起来,头一回能看见一点洁白的贝齿,但还是柔和又端庄。
    绥绥也打心底里高兴。
    毕竟,她难得有机会说起凉州,说起她的童年。
    这些东西,李重骏从来不感兴趣。
    他满肚子坏水,无数弯弯绕绕,哪里容得下那些恢宏的雪山,寒鸦,孤烟……哪里像王妃娘娘,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似乎什么都接受,似乎什么都懂得。
    那天日头落下去的时候,王妃说:“你虽是殿下跟前人,论年纪,倒同我妹妹相仿。我一个人长日无聊,总没什么事做,你若闲了,来陪我说说话倒使得。”
    不管王妃有没有别的心思,绥绥觉得,她是真的挺寂寞的。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似乎也没法儿拒绝。
    而且她想,王妃总归是王府名义上的当家主母,又是弘农杨氏的女儿,她只要小心一点儿,谨慎一点儿,和王妃关系好些,总没有坏处。
    绥绥告别王妃下了山,却见小玉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她以为小玉在为她担心,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
    从此绥绥偷溜去找王妃,王妃那里总是有好多点心吃,不仅味美,王妃还很体谅她,总是自己先吃一点儿,再给绥绥。
    唯一的不好,就是王妃娘娘的点心太补了。
    经常是益母,姜汁,红枣,燕窝……吃得绥绥脸颊红扑扑的,胸脯都大了两圈。
    第四十五章 梦见
    腊月的头一天,李重骏被皇帝在早朝上斥责一番,然后关了禁闭。陛下还派了内监来看着他,让他在魏王府反省,连宫里的新年筵席都不准出席。
    杨将军更惨,直接给打发到南方做都护去了。
    虽然官也不小,可杨氏世世代代生活在北方,在南边无甚势力,过得当然不会有长安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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