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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爱干净这件事上,李然绝对没有刻意为之,他并不是有什么洁癖。
    但公子稠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干净,而一旁的祭乐也是个心大的姑娘,眼见公子稠不再哭泣,当即朝李然投来了“感谢”的目光。
    “子明先生,小主,大人有请。”
    仆人前来相告,叔孙豹与太子野已经在正厅等候,请三人过去。
    李然这才拉着公子稠,与祭乐一道来到正厅。
    只不过三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叔孙豹的震怒声。
    “岂有此理!”
    “季孙宿当这是哪儿?是他的封邑吗?祭祀典礼乃是王室古制,岂能说换就换?!”
    “可恶!”
    叔孙豹话音刚落下,就看到李然等人出现在门口,当即微一吸气,将三人迎了进去。
    李然自是要与姬野见礼,祭乐与姬野显然也是自小相识,再加上姬野面对朝堂上关于祭祀典礼的问题,颇为头疼,所以两人只是短暂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着,叔孙豹便看着李然问道:
    “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子明啊,老夫且问你,你可知周王室之中可曾有人胆敢擅改祭祀典礼的?”
    叔孙豹估计是太过气愤,导致他的这个问题刚一出口,在场的众人便都不约而同的朝他看去。
    第九章 首献良策
    叔孙豹如此气愤,却是令众人皆一头雾水。
    “大夫所言,意指何人?”
    听闻此言,李然更是深感意外。毕竟在这年头里,胆敢明目张胆的篡改周礼的,他还从来没见过。
    虽说王室已然衰微,但毕竟周礼未绝啊。更何况勿论是何等地位的贵胄,说到底,他们现有身份不还是周礼给定下的?谁的祖上还不是个公子,公孙来着?
    谁又会这么想不开,去搬石头砸自己脚呢?
    此时,叔孙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很是莫名其妙,当即将手一挥,愤然道:
    “诸位有所不知,前几日天有日食之异相。而国君新丧,新君又要于大庙内守丧。故而那季孙宿便以此为借口,竟要提前举行祭天仪典!你们说说……这当真是岂有此理?!”
    原来是这么个问题。
    李然听罢当即朝太子野看去,只见太子野清秀俊朗的脸上也是一片怒然,但碍于季氏在鲁国的势力,他的这种愤怒也只能憋在心里,所以这才冒昧前来找叔孙豹商议对策。
    “卿大夫代君祭天,亘古未有,不知季氏何以至此?”
    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一旦引得国内人心向背,他又能落得什么好呢?
    “或许是因为季孙宿自感时日无多,这些年可谓是日益嚣张,而今仗着先君新丧之际,更是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这么做的目的,显而易见,这一方面,便是要僭越君权,给新君立一个下马威……二来,亦可借以代天抚民之举,收拢众心。倘若事成,则以今日季氏之名望,非但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可能会成为越俎代庖的关键一步!”
    李然不甚明了,为何有人明明是僭越了周礼,却还能有这般好处?
    叔孙豹见李然依旧有些不明就里,便又进一步解释道:
    “子明初到鲁国,或许有所不知。我鲁国新君即位素来不稳,前有庆父弑二君欲自立,而后又有东门襄仲废长立幼。故而历来新君之安危,全系于大夫。季氏此举,就是欲告以世人,新君并非天命之人。倘若日后欲行废立,那便也有了口实。”
    叔孙豹这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季孙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问题在于他虽然知道,但碍于自己势微,想来也很难能够阻止他。
    鲁国三桓,季氏一家把控两桓三军,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些年他叔孙豹虽能勉力支撑,但也仅仅是尚且自保,一旦要彻底撕破脸皮与季氏,孟氏抗衡,只怕也难。
    “我早就只听闻这个季孙大夫是倚老卖老,甚是嚣张跋扈。而今看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公子,祭祀之事本该由公室之人亲力亲为,万不可让那季氏插手,如若不然,后果只怕真是难以想象。”
    祭乐也是显得义愤填膺,秀气高洁的脸庞上透着浓浓的肃然。
    这个问题很严重,严重到所有人都知道此事若真成了,那便极有可能会动摇鲁国根基。
    李然被众人这么一说,便也能感觉到季孙宿此次的厉害。这分明就是冲着鲁国公室最后的威信去的,一旦让他得逞,鲁国公室就真的要名存实亡了。届时只怕就如同现如今的周王室一般……
    可是,他回头一想,又觉得此事却哪里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个事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季孙宿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国丧既已在期,季孙宿又为何如此着急举行祭天仪典?”
    李然看向叔孙豹问道。而他的话音落下,叔孙豹当即与太子野对视了一眼,一老一小似乎都有难言之隐,都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跟随李然和祭乐而来的公子稠忽的又蹦又跳,兴高采烈的在那莫名拍手呼道:
    “他着急了……着急了……”
    祭乐急忙上前制止,可他的话,却实实在在的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是的,季孙宿着急了。
    可他为何如此着急?
    “子明,你可还记得昨日的季孙意如么?”
    叔孙豹黑着脸,沉声问道。
    李然当即点了点头。
    只听叔孙豹又冷冷道:
    “季孙意如乃季氏未来的宗主,此人心胸狭隘,阴险狡诈,见得昨日豹维护于你,只怕是对你我皆已是心生恨意,欲除之而后快。”
    “你昨日在集会上羞辱他之言,定然会让他觉察到危险。想来,定然是这个缘由,这才利令智昏,想着可以凭此举,可一举彻底掌控公室,而后便可以朝堂之威,名正言顺的剪除似尔等之类的异己。”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李然忍不住心中一惊。
    “什么?……竟是对着自己来的?”
    就因为自己昨日在集会上不带一个脏字的数落了季孙意如一顿,所以季氏连忙采取了行动?
    这可从何说起……
    但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自己,李然也不好一句话也不说,毕竟自己刚受了叔孙豹的客请之请,要是这时候不帮衬着一把,那未免也太不道德了。
    这时,只见李然双手抱胸(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以前在研究室内思考问题时,他向来都是这样)思索着言道:
    “季氏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么做,想必私底下早已与众大夫们是串过口了的。因此,即使叔孙大夫与太子反对,怕也是收效甚微……季孙宿如此诡诈,必是已有了万全准备的。”
    此时李然又来回踱了几步,一边沉思,一边又是自言自语道:
    “既是祭天,那必然要有祭器……”
    只见李然一个箭步,顿然言道:
    “有了!依然愚见,不若便给他这个机会!哼哼,既然我们压不住季孙氏,那何不假借他人之手!”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李然何谓:
    “此言……何解?”
    “简单。若论祭天之礼,必先告于王室。按周礼,祭天礼器皆由王室提供。周王室得知此事,按周礼,定是要赠鲁君祭器的……而今周室赋薄,早已不能制礼器,故而多年来,皆是遣人入晋索取。晋人若是知道季孙氏有此贰心……呵呵,如此便可以无忧矣!可尽管答应他便是了!”
    他的话音刚落,太子野便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不由得脸色一变,顿时大喜道:
    “妙!”
    “周礼治世,岂容他季孙氏胡来?季孙氏在鲁国再如何嚣张跋扈,也断不敢开罪于晋国!”
    “好计谋!当真好计谋!”
    “多谢子明兄指点!”
    太子野言罢,朝着李然当即是作揖一礼,恭敬无比。
    而叔孙豹听完太子野所言,也是瞬时豁然明悟,当即看向李然,眼神之中充满期盼。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李然此谋的底气就在于:
    晋国无论是国君,亦或是六卿,都断然不会容忍季氏这样明目张胆的窃取君权。
    国君自是不用说,六卿如今亦是各怀鬼胎,谁又敢开了这样的口子?谁敢答应了此事,那日后便是留了一条蔑视周礼的污点。
    所以这事儿看上去只是鲁国一家之事,但实际上却是牵涉极广的。
    “季孙氏只知摄权之利,却并不知摄权之害。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看似唾手可得,却实际上我们只需悄悄运作一番,便能叫他进退不得!”
    “公子,届时若是季孙氏果真如此问起,公子尽管应允了便是。非但要应了爽快,更要命人即刻启程,前往周王室索要一应礼器。只扬言是要以季孙氏之名义代君祭天。那季孙子不知如今周室礼器尽出自晋人之手,必然不防……届时便只管等晋人前来问责便是了。呵呵……此乃借尸还魂之计也!”
    这“借尸还魂”,很明显,借的是周王室之“尸”,还的,却是鲁国公室的“魂”。
    当他一通说完,只觉得自己此时俨然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了。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关键时刻,多懂点游戏规则果然是没坏处的。
    但旋即,自己却又觉得这种玩弄阴谋诡计的活儿对他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
    他随后又朝向太子野,作揖后郑重言道:
    “不过,公子将来君临鲁国,还是当以仁义为先,庶民为重。似此等阴谋诡诈之手段,始终只是下策,不可多用。”
    当他再度说完,他忽的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叔孙豹,太子野,以及祭乐都是在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怎么了?”
    上下看了一圈,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他只得如此问道。
    “子明兄气节高亮,着实叫人钦佩。”
    “今日教诲,野当谨记!”
    在太子野眼中,李然的话已经超出了一般当权者的范畴。他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能够明确感受到李然话里的真诚。
    这确实是让他深受感动和鼓舞。
    第十章 叔孙豹的演技
    太子野作为鲁国的太子,可面对眼下鲁国,想要振兴公室,可谓艰难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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