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乘棠跪坐在炕桌上,挽着袖子露出小臂专心致志地书写着对联。她毛笔字写的不错,在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人面前,完全成了挥毫泼墨的大文豪。
刘燕春心疼她,中途经常过来给她递水喂糖,叫上门的客人们看到了都说,苏乘棠是个有福气的。
刘燕春倒是觉得自己有福气。哪怕大儿子已经没了,有这么个会知冷热还机灵孝顺的媳妇在,也算是帮着霍云长尽孝了。要是连这么个儿媳妇都没有,他们老两口是真的伤透心了。
苏乘棠写对联,毛豆就跟小姑在炕上玩窗花。
小君给他剪了一串手拉手的小纸人,还点上眼睛和嘴巴。毛豆没玩过这个,高兴地捧着小纸人在炕上跑跑跳跳。
刘燕春怕他摔了,过去抱着他。毛豆蹲在炕上,小小的一坨,指着小纸人里短头发的说:“这是爹。”然后又指着扎辫子的人说:“这是娘。”
秦老婶坐在炕沿边上等对联,闻言叹口气。
刘燕春差点没忍住眼泪,毛豆奶声奶气地说:“爹和娘在别的地方手拉手呢。他们真幸福呀。”
刘燕春抱着毛豆说:“我的乖乖孙,你幸福不幸福啊?”
毛豆大眼珠提溜一转说:“要是今天能多吃一块花生糖,我就是幸福的。”
刘燕春抱着毛豆就往主屋去:“给你,花生糖吃多少有多少。”
苏乘棠还在写对联呢,猛地抬头说:“娘,他不能吃太多。”
刘燕春站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毛豆撅着小嘴看着苏乘棠,苏乘棠让步了:“就今天啊。”
刘燕春赶紧抱着毛豆走,屋子里等对联的人不少,嗑瓜子的嗑瓜子,唠嗑的唠嗑,见到泼辣的刘燕春被儿媳妇管着,都啧啧称奇。
毛豆被奶奶抱着,耀武扬威地说:“还有三十呐!”
*
大年三十这天,村里的娃娃们总算摸到了鞭炮。
不管外头是不是下着雪,全在外面疯跑玩闹着。
毛豆自己手上有零花钱,苏乘棠又想着过了年就要准备上小学,干脆给了钱让他买挂鞭回来放。
毛豆小鸡贼,不一口气放了,自己蹲在院子里跟一帮小伙伴把挂鞭拆成一个个的,毛豆得的最多,兜塞不满了才把剩下的让其他小伙伴揣着。他们三五成群往外头跑,村里亲戚多,一会到这家玩玩、一会上那家玩玩,小嘴吃的鼓鼓囊囊,手上没闲着,把单个的挂鞭点上到处扔。
毛豆得了苏乘棠的话,不许往鸡窝里扔、不许往柴火跺里扔、不许往小伙伴身上扔。
他把“三不许”教给其他小朋友,因为他有鞭炮还有火柴,不管大孩子还是小孩子都愿意听他的。年纪小小的毛豆过个年还成了孩子王。
苏乘棠在三十这天一早上开始忙活,跟妯娌们一起,口抠群每日更新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加上小君做了六菜一汤。三十这天中午霍家人吃的都是香喷喷的大米饭,晚上吃的是酸菜肉丁的饺子,那叫一个香。
村子里的人都在欢欢喜喜过大年,白桦树上的大喇叭也没闲着,放着让人热血沸腾的革命歌曲,歌曲放完就放样板戏。虽然看不到影像,大家听着也高兴。
喜庆的气氛持续到大年初六,虽然外头天气还没暖和过来,该干活的人不能懒惰了。还得跟年前一样,到大队部编箩筐、织草席、搓麻绳。
苏乘棠则是换好衣服,板板正正、零零散散地到了夜校,准备给大家上第一堂课。
“......怎么就你们啊。”苏乘棠站在讲台上,看着笑嘻嘻的小君、毛豆、张婶子、秦老婶等每天都能见到的人,剩下的也就四五个同村的人。
教室里空空荡荡,苏乘棠憋了一整个新年的热血,瞬间被熄灭了。
“劳动力都去大队部干活了。这不比下地干活,手工活多劳多得,晚上也能在家里做,过来上课就是浪费时间。”秦老婶要不是跟苏乘棠关系好,也不会过来。哪怕丈夫是大队部的会计,但她这么大的岁数,认不认字没多大影响。
刘燕春坐在第一排,看到儿媳妇小脸垮着,似乎很沮丧。她抱着毛豆,跟苏乘棠说:“以后天天都让毛豆陪你来上课,反正在家里也是教,在外头也是教,还省的你回去受累。”
毛豆举着小手说:“苏老师,我有问题。”
苏乘棠说:“请毛豆同学说出自己的问题。”
毛豆站起来还有没桌子高,他使劲垫着脚,扶着桌子腿说:“苏老师,咱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呀?”
苏乘棠咳了一下说:“上课铃还没响,再等五分钟看看。”主要是看看还有没有人来。
空荡荡的教室原本能容纳三十多人,现在连一半都没有,也就不到十人,其中一半还是气氛组。
余老师在门口站着,见到这样的场面不但不觉得不妥,还很高兴。学生少代表他付出的精力就少啊,每个月十五元的工资岂不是混混日子就能拿到了?
这可比他原来在别的夜校轻松多了。
苏乘棠听到外头打铃了,拿着粉笔站在讲台上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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