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了。”
金兰几乎要捶胸顿足了,也许是小时候把儿子惯坏了,他向来爱自作主张,就连婚姻大事他也不听她的了,可她却很难说服他。金兰深深地叹一口气后说:“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爱听不听。”
佟默然嘴里虽然说不相信母亲的话,心里却开始有些打鼓。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夏青雪会克夫,那么温柔、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会呢?他宁愿相信他们是忌妒她,于是他说:“妈,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你别信。”
“反正我不准你娶她,你要娶了她我也不认。”金兰赌气地说。
佟良仁对金兰说:“你别这样逼孩子,现在婚姻自由,孩子喜欢就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是福是祸都是他自己找的,再说了,将来是儿子跟儿媳妇儿过日子,又不是你,你操那么多心干吗?”
佟默然对父母郑重地说:“爸,妈,我们这次回来只是让你们见见她。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所有朋友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我不能做一个不仁不义之人。”
“不听妈的话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没事儿,妈,没事儿的。”佟默然笑笑,拍拍金兰的肩膀反过来安慰她。
金兰叹了口气,看到父子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她欲言又止,随后走进厨房做饭去了。金兰走进屋时,正遇到夏青雪走出来,她瞪了一眼夏青雪,黑着脸走进厨房。
夏青雪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刚才他们在外面一定是在议论她,背着她说话肯定有事情不想让她知道。
夏青雪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不远处的佟默然。佟默然走近了,夏青雪不快地说:“刚才你们在说些什么呢?”佟默然笑道:“说那几个亲戚的事儿。”
夏青雪知道他没有说真话,白了他一眼:“真的?不会是和我有关吗?”
“怎么会呢?别想多了,来了就开开心心玩几天吧。”
佟默然为了消除她的顾虑,他拉起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四处转转。”
“不是马上要吃饭了么?”
为了逗夏青雪开心,佟默然说:“还有一段时间呢,一会让你吃上正宗的东北菜,包准让你永生难忘。”
夏青雪和佟默然在家住了三天,夏青雪每次看到未来的婆婆,心里总是发憷。金兰几乎没跟夏青雪说过话,一见她就黑着脸,但是她又无法说服儿子放弃这个女人。
夏青雪和佟默然临走之前那个晚上,金兰又试图劝服佟默然放弃夏青雪,但是佟默然生性固执,加上他的确放不下夏青雪,所以始终没有听从母亲的劝告,而是执意要娶夏青雪。
婚前佟默然也没有跟夏青雪说起他母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后来在一次吵嘴中佟默然才说起这件事情,夏青雪当时很震惊,,原来他们的婚姻根本得不到婆婆的认可,她感到非常无奈。
回到了昌阳市,佟默然便将母亲的话抛之脑后,他和夏青雪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夏青雪对结婚充满了期待,原来以为佟默然会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可是,现实却让她大失所望。
佟默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他认为结婚是两个人实实在在一起生活,没有必要搞得那么隆重,因此只在昌阳市摆了两桌请亲朋好友吃了一顿饭就算是结婚了。
婚礼对女人来说是人生头顶大事,可是就这么草率了事,终究是有些缺憾的。身边那些长得不如自己的的好友多数都能把自己风光地嫁出去,可夏青雪这样的绝色佳人的婚礼却如此惨淡,她未免感到委屈。
但是,看在佟默然顶着家庭的压力娶了她,可见他是真的爱她,况且夏青雪也不是个虚荣心很强的女子,她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便不再去计较了。
第三章 疯村
结了婚,两人便成了一家人,既然回过佟默然的老家,那接下来也应该回夏青雪的娘家看望家人了吧?
2006年春天,夏青雪提出要带夫君佟默然回娘家看看,佟默然欣然答应了,他听说妻子的湖南老家一到这个季节山野上会很美,他顺便去饱览一下江南的春色。
夏青雪经过精心挑选,为家人买了一些东西,然后请了几天假带佟默然回娘家。她老家在一处地形偏僻而风景优美的村庄里,一到春季,满山遍野开满了杜鹃花,因此得名“杜鹃谷”。
回一趟夏青雪的老家比回佟默然老家更折腾,要先坐火车到长沙,然后坐汽车,最后还要坐电动三轮车。在镇上他们找了几个电动三轮车,可多数车主一听说去杜鹃谷,他们都说不去,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愿意去的。
坐在拖拉机上,他们一路饱览着山村的美景。佟默然几次发出惊叹,特别是在杜鹃谷的外围,沿途漫山遍野都是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的杜鹃,红的、黄的、紫的、粉的……美不胜收,让他目不暇接,仿佛置身于仙境。
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拖拉机载着他们在通往杜鹃谷的山路上走了近一个小时,途中竟然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佟默然终于忍不住问夏青雪:“青雪,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呢?”
夏青雪神思恍惚,像是想着什么难解之谜,仿佛没有听见佟默然的问话。
佟默然拍拍她的肩膀问道:“你在想什么呢?”夏青雪猛然一惊,似乎被吓着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佟默然觉得她变得有些陌生:“你怎么了?像见鬼似的,我问你为什么一路上看不到别人?”
“哦!我也不知道,我已经三年没回来了。”夏青雪淡淡地说,眉宇间却藏着一丝忧愁和不安。转而对拖拉机司机说:“师傅,能不能快点儿开?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到家。”
“好咧,你们扶好了,我开快点。”
又走了约二十分钟,终于快到杜鹃谷的村口了,司机却停下下叫他们下车。佟默然很不解:“怎么停下了?你为什么不把我们带进村里去?”
“里面路不好走。”司机有些焦躁,好像急着离开,“你们走进去吧,已经快到村口了。”
夏青雪望望有些擦黑的、阴沉的天空,担忧地说:“师傅,天就要黑了,还有一段很长的路,我们走路可能要二十分钟,请你再带我们进去吧!”
“我不进去了,本来我不想来的,你们非要我载你们来。”司机好像有些恐慌,“快付钱,我要走了。”
夏青雪无奈,只好把钱付给他,司机拿到钱后露出一丝笑容:“这个村几乎没什么人了,你们来找谁呀?”
夏青雪白了他一眼没回答,拉着佟默然往村口走去。电动三轮车一溜烟开走了,像逃了似的。
路两边杂草丛生,路面上也几乎被杂草和枯叶所掩盖,路面越来越窄了,看得出来这条路很少被踩踏,一片荒芜。夏青雪和佟默然只好一前一后地走着。
“青雪,你不会带错路了吧?”
“没错儿,就是这条路,进我们村的只有这一条路呀。”
现在才是黄昏,尚有一抹余辉倾斜地铺照在小路上。可是一路上却是一片死寂,让人害怕的是,路两边开始有很多大大小小、或新或旧的坟墓,路上又没有一个人,因此显得阴森森的。
佟默然和夏青雪走着走着,蓦然感到米糠似的鸡皮疙瘩爬上了脊梁。夏青雪想,三年前这条路上还没有这么多坟墓呀,这是怎么了?
夏青雪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这个曾经很熟悉的村庄此时对她来说却是陌生的。三年没有回来,变化却如此巨大。
两人一边揣着心事一边走着。冷不丁地,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而凄凉的声音说:“没人了,都死了!都疯了!”
异常的动静打破了他们已经习惯的沉寂,由于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他们吓了一大跳。只见路边突然冒出一个瘦骨嶙峋、像僵尸一样的老头儿,原来正是这个老头儿在说话。
老头那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又长又脏又乱,头发里夹杂着几朵已经枯萎的杜鹃花,他上身光着,只有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挡着他的下身。
老头手里拿着一根干枯的树枝,正好奇地看着佟默然和夏青雪,嘴巴怪异地一张一合,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佟默然刚要跟他说话,夏青雪制止了他,在他耳边说:“是个老疯子,不要理他。”
他们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着,那个老疯子在后面嘟囔道:“没人了,都死了!”然后突然放声大哭,并把头往路边的枯树上撞了几下,树上的枯叶纷纷往下坠落。
佟默然回头惊讶地看着老疯子,夏青雪按捺着狂跳的心:“别看,一会儿你会见到更多这样的人。”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们家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佟默然很吃惊,也很困惑,仿佛置身于噩梦之中。
夏青雪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无奈地说:“唉,杜鹃谷不知道怎么了,好像被诅咒了一样……”她欲言又止,然后快步往前走去。
佟默然费解地看着夏青雪的后背思索着她刚才那句古怪的话。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果然像夏青雪所说的,一路上时不时会跳出几个疯子或者怪人来,他们大多数年纪比较大。有些人一丝不挂,有些只穿上衣,有些只用一块破布挡住私处。他们多数表情是呆滞的,反应是迟钝的,身体是瘦弱的,好景像严重营养不良的,又像艾滋病患者。
看到夏青雪和佟默然,几个疯子异常兴奋,也许是太久没见到生人了,疯子们对他们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死了,要死了,疯了,要疯了。”
“嘻嘻,要死了,毒死你们!”
“怕不怕死?有毒!”
几个疯子看着佟默然和夏青雪哈哈大笑,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其中一个男疯子突然撒起尿来,并在他旁边的女疯子身上猛抓了一下,女疯子也跟着他哈哈大笑,然后开始手舞足蹈。另外几个疯子在一旁大声起哄,像一群手舞足蹈的猴子。
面对他们怪诞荒谬、令人不解的举动,佟默然和夏青雪哭笑不得,惊恐和不安进一步加剧,他们心慌意乱地加快了步伐。
走在前面的夏青雪突然看到一个黑影在眼前晃动,她来不及躲闪,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一脸白胡子的老疯子,脸对脸时,老疯子那双混浊、灰白的眼睛盯住夏青雪,夏青雪吓得魂不附体,“啊!”地尖叫了一声,然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佟默然连忙抱住夏青雪:“别怕,他们只是疯子罢了,不会伤害我们的。”
听到夏青雪的尖叫声,那群疯子更加兴奋,就像被打了鸡血,他们站在满是枯叶的地上蹦蹦跳跳,就像群魔乱舞。
老疯子嘶哑着声音地对他们说:“你们不该来这里,走吧!离开这里吧。”听起来逻辑似乎还算清楚,然而,他接着说:“疯子,疯子,一群疯子,毒死他们!哈哈哈……”说完,他龇着又黄又脏的牙大笑,笑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夏青雪背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感到很害怕,惊慌失措地抓住佟默然的手,佟默然感觉到她的手凉得像冰棍,他也很恐慌,抱着她快步向前走着。
由于村庄变化有点大,夏青雪记不太清楚夏家老宅的路了,折腾了好一会,又走了约十分钟,他们终于在下午17:44分到了夏家老宅。
夏家大院被一圈大约三米高的围墙圈着,围墙太高,给人感觉就像个监牢。这围墙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围墙上贴着两种颜色的瓷砖,一米以下是暗红色的,一米以上是银灰色的。
墙上的瓷砖有些已经破损或脱落,但是仍能看得出来这些瓷砖当年可是价值不菲。可是,由于没有设计感,这些瓷砖非但没有美感,反而给人以古板、呆滞的感觉。
从外围看,夏家大院占地面积约三百平方米,周围已经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垃圾随处可见,狼藉一片,就像是一座荒废已久的老宅。
夏家大院大门朝东,是一扇土黄色的钢制大门,门把手还是新中国成立前用的圆箍铜把手,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门头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八卦镜。
大门的开间大约有二米宽,门顶却是拱形的。大门门框上镶着黄色的带花纹的烫金条,烫金条上面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虽然年代久远,但是能看得出来主人曾经很富有。
夏青雪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来开。四周静悄悄的,像座死气沉沉的古堡。正当他们急不可耐时,终于听到“吱呀”一声闷响,门突然打开了,随即露出来一张恐怖的人脸,夏青雪和佟默然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来开门的是个瘦削而苍白的老头儿。夏青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认出这是她家的老管家郭叔,也是她家的远房亲戚。她怯怯地叫一声:“郭叔。”
老头儿睁大那双呆滞、混浊的眼睛端详夏青雪良久,揉着双眼苦苦思索着,瞪大眼睛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你是,你是青雪?”
夏青雪欣喜地点点头:“对,我回来了。”
郭叔露出哭一样的笑容,佟默然不由得怔住了,这是他长这么大见过的最难看的笑脸。
夏青雪兴奋地推开门,拉着佟默然走了进去,郭叔接过夏青雪的行李箱,然后很快把门关上。
郭叔一瘸一拐地在他们前面走着。他们经过一条狭长的走廊后看到一间很宽敞的、方正的房子,黄色的房门敞开着,门楣上挂着一张黄色的八卦图。里面是一间大厅,大概就是会客厅了。
他们刚要迈进去,只听到“喵喵”几声凄厉的尖叫,随即一只黑猫向他们扑过来,然后跳上夏青雪的肩膀上,夏青雪吓得魂不附体,她不由得尖叫了一声,黑猫从她肩膀上又跳到郭叔的脚边,佟默然也吓得脸色煞白。
郭叔使劲地踢着那只黑猫:“滚,滚出去捉耗子吧!”黑猫发出一声长嚎后仓皇逃离。
夏青雪和佟默然心惊胆战地走进客厅,郭叔将行李放在客厅地上。
这个客厅大约五十平方米,基本是正方形的,厅两边分别有四个房门,应该是四间卧房,这就是典型的南方农村房子的格局。
客厅的地面铺着防古砖,年代已久,磨损得比较厉害。墙壁一米二以下贴着米黄色的瓷砖,一米二以上原本应该是白墙,可是由于许久没有粉刷,显得有些黄,还有一些霉变的痕迹。
客厅里的陈设保持着八十年代南方农村的摆设风格,大厅中间是一张黑胡桃木制的八仙桌,上面放着一盏带罩的大煤油灯。八仙桌的正对的屋顶上有一个用木板做成的小阁楼,上面供着几个先人的牌位。
大门两边靠墙各摆着两组明式黑胡桃木制的椅子和茶几,大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猛虎下山图》和黑墨书写的对联等奇怪的装饰物,地上同样摆放着两组黑胡桃木制的椅子和茶几,这样一来厅里便有六组这样的组合家具。
唯一的一扇窗户朝西开,窗户又高又窄,窗帘没拉开,屋里也没有亮灯,因此客厅有点黑,而房顶又高,阴森森的感觉扑面而来。
夏青雪想:天都黑了,为什么不开灯,她在大门边按了一下灯开关,灯却没有亮。她觉得很奇怪,她知道她家九十年代就已经通了电。
“郭叔,这灯怎么不亮了?”
郭叔连忙把八仙桌上的煤油灯点上:“线路不知道哪里短路了。”郭叔漫不经心地说,继续点另一盏煤油灯。
“为什么不找人来修呢?”
“找了,没人来呀。”
夏青雪和佟默然面面相觑,很是疑惑,这都是二十世纪了,还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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