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吃饭了,别睡了。”她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把两碗白稀饭、一碟榨菜、一碟咸肉、两双筷子摆好放在桌上。
单小雨从被窝里冒出脑袋,凌乱道:“啊…几时了?”
林木榕自顾自吃得香,说道:“不知道,但外面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外人,估计快到抬棺送走老太太的时间了。”
“啊?!”单小雨一个激灵,谁知起太猛脑袋咣一下撞在了床架上,一声闷响,听着就疼。
“唔…”单小雨捂着额头眨巴眼,好痛…
“哟,怎么这么不小心。”林木榕关切地看向她,吃饭的动作停在半空。
单小雨吸口气,说了句没事,就开始洗漱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一捧冷水打在脸上,总算是找回了些神智,她擦擦脸,问道:“昨夜可发现了什么?”
林木榕咬了一口包子,平静道:“有,我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仔细找了一番,果不其然在一个带锁的抽屉上找到了被撬动的痕迹,那人手法生疏,锁眼和柜面上都留下了许多划痕,看深浅,应该是金属的材质。”
单小雨迫不及待坐在桌上,继续问:“还有吗?那个黑影?”
林木榕忽然变了一下神色,奇异道:“怪就怪在这,我寻到了地上的脚印痕迹,黑影因着是穿越树林来的,脚上沾了点泥土,因此有心瞧的话很容易发现。”
“但…我看那脚印的尺寸,貌似是个女子,且年龄不大。”
“少女?”单小雨不解,林木榕常年追踪猎物,对人的行迹分辨也是有一套本领,应该不会出错,可这府里,觊觎老太太遗产的,有少女吗?
林木榕被包子噎着了,猛喝了口白粥,才继续道:“我觉得这事太奇怪了,要是真有一个少女去篡改老太太的遗嘱,她不应该提前规划好路线,观察人流走向吗,尤兰说过她日日照顾老太太,按理送药的时间也是固定的,怎么会既不熟悉撬锁,又不隐藏踪迹,还差点被人看见,这也太草率了吧…?”
“且这个少女肯定不会武功,不然一定会选择和我一样轻功过去。”
单小雨小口咬着包子,沉思一会儿,泄气道:“当务之急,是先看看府里有没有这样一位少女,也许是尤崇或尤明玉派过去的…”
“不。”林木榕否决“我要是她俩,这么大的事情,必定要花重金请一个盖世神偷来干,哪能随便拉一个人,就算是亲孙女想干也不行。”
“亲孙女…?”单小雨意外她怎么会拿这个举例子,但她很快就知道林木榕下意识的反应没错了。
两人还没吃完早饭呢,门就被一阵急躁地敲响,伴随来一声稚亮的喊叫:“琇姐姐!!!快开门!我来了!”
“琇姐姐!”那人继续敲着,“我是芳茵啊,开门琇姐姐!”
两人相互对视眼,她们暂住在尤琇的房里,门外这女孩不知道尤琇被赶出去了?
单小雨示意林木榕先别出声,她轻步走到门后,捏着嗓子模仿尤琇声音,骗道:“什么事?”
尤芳茵听见有人回应了,也不仔细听听,就急道:“琇姐姐!我来找你玩!”
林木榕撑着脑袋看单小雨怎么应付,话说越多越容易暴露,单小雨这说话语调七扭八拐道的样子倒真有点尤琇样子了嘿~
“我…有点事,你先去别处玩吧。”单小雨答道。可她一说完,门外就没了动静。
林木榕也走上前,“不会是走了吧?”
单小雨摇头。
“不清楚。”
她俩还没放松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二位打搅了,实在抱歉。”
是尤明玉!
门被打开,果不其然,尤明玉站在外头,手里拉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本来面带怨气,一看到屋内陌生的两个人,诧异道:“诶?我琇姐姐呢?!”
她一把挣开尤明玉的手,不顾她的阻拦四处搜寻,没看到熟悉的人,她就猜到自己被骗了,生气地说:“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住琇姐姐的屋子?!”
林木榕见这女孩扎着两个丸子头,脖子上的金色长命锁耀眼,鲜艳纱裙造价不菲,脸上还未脱稚气,脸颊红鼓鼓像个小气球,圆眼睛被她睁得老大,像个生气的小胖狮子。
“我们是你琇姐姐的朋友,你是谁?”
“我?我是琇姐姐的表妹—尤芳茵,也是琇姐姐最好的朋友,你们又算哪门子的朋友?”
她说话带着怨气,尤明玉捏住她的耳朵,转头抱歉道:“这孩子就这样,她啊是我女儿,也是尤琇的表妹,老太太的小孙女。”
单小雨看了她一眼,被她瞪了回去,她道:“原是这样,为何前日没看到她?若是我们先认识一下,今日就不会有这误会了。”
尤明玉顿了一会儿,才道:“前几日忙着赶路,这可怜娃子染了风寒,我让她多在屋里休息,因此才错过了。”
她替尤芳茵擦掉鼻涕,后者依旧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被她娘的大袖子挡着,连人都瞧不清楚。
单小雨心底有些猜测,她勾了抹笑容,般伏下身用自己的帕子给这女孩擦脸,她语气柔和,听着让人心都静了下来:“既然你也是琇姐姐的朋友,那我们自然也算朋友,琇姐姐今日不在,我们俩陪你玩,好不好?”
单小雨人长得美,是温和地、让人舒心的美丽,好像那草原上的清澈小溪、春日飞入百姓家里的燕子,盛放在田野中的金黄油菜…人人都能触碰的、美好的存在。温柔像是焊在了眼眸中,经历的沉淀又带给她年轻人难以拥有的成熟和稳重,很难想象青涩和成熟这两个矛盾的词会出现在单小雨身上。
尤芳茵一动不动瞧着眼前这个大姐姐,她自认没有比尤琇更漂亮的人,今日过后,尤琇在她心里的地位估计要降一降。
“那…我们去玩。”女孩居然羞红了脸,拉着单小雨的手就往外走。林木榕脚步跟了上去,幽怨道:“你还没问我名字呢?”
女孩浅浅看了她一眼,选择不说话,抓着单小雨走得更快了!
“我叫林木榕!切…爱听不听。”
单小雨噗嗤一声笑出来,安慰她:“好,知道了,你叫林木榕~”
…
三个人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单小雨这才问道:“芳茵,你之前见过老太太吗?”
“见过啊。”她爽快回答“她还和我聊天来着,说了什么我也没太明白,好像不是在说我吧…我也不知道。”
单小雨了然,她看林木榕拔了根狗尾巴草在后面转,她也有样学样,在尤芳茵鼻子上扫扫,挠得女孩咯咯笑。
“小雨姐姐,你莫要逗我!你逗我…我也逗你!”她也拔了根,扑着就往单小雨脸上扫,两人笑作一团,谁都不让谁。
单小雨抽身忙说道:“我们比赛好不好!”
女孩两眼放光,露出大白牙,笑道:“好呀好呀!比什么?”
“就比…”她看向花丛,那里盘旋着好几只粉蝴蝶,“比谁先捉到一只蝴蝶怎么样?”
女孩跳起:“简单简单!”
“诶~还没说条件呢!要是谁输了,就要回答对方三个问题,不能说谎!要如实回答,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尤芳茵可自信了,她从小就爱捉尤琇身边的蝴蝶,这简直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游戏!
“好,那我数三二一就开始。”
“三”
“二”
“一!”
“哈!”尤芳茵率先跑向花丛,一个飞扑就猛扎进去,动静之大,把蝴蝶吓得飞了好远。
林木榕看单小雨还站在原地,打趣道:“这女娃是要先打乱节奏啊,你该怎么抓蝴蝶,可别用轻功,那属于作弊。”
单小雨仿若胜券在握,淡定道:“放心,我既然出了这个条件,忽然是要胜出的。”
林木榕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花丛中的女孩左摇右晃把自己弄得都是尘土,一通努力结果还是两手空空,不免笑出了声。
单小雨采来一朵开得最好的花,鹅黄的芯上都是有扑鼻香气花粉,她就静静站着,把呼吸频率调到最小。
等了半柱香,花田的女孩累得一头汗,也没个结果,倒是静止不动的单小雨这,一只小粉蝴蝶飞到她胸口举着的花瓣上,揉搓着触角,舔舐起花蜜来。
单小雨右手迅速一盖!这小蝴蝶就落入了自己手心,简直轻而易举。
林木榕诧异看她,问道:“这怎么做到的?”
单小雨小心地包着蝴蝶,解释道:“这小家伙灵敏且脆弱,如果强抓,极有可能当场毙命,与其花大功夫得到一个坏结果,不如像我这样,给她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让它自己过来。”
“哦~”林木榕又被她上了一课,没想到这女孩的捣乱反倒促成了单小雨的成功。
小蝴蝶停在单小雨的手掌心里,也不想闯出去,就这样静静地梳理、舔舐自己的小足,早被困在了温柔的囚牢中。
林木榕朝还在努力的女孩喊道:“回来吧!你输了。”
“啊?!”女孩又提着裙摆大步跑来,气喘吁吁,不可思议地看着单小雨手心的蝴蝶:“这…这么厉害!”
“可看仔细了?”单小雨说着,尤芳茵点点头,前者就张开手,把蝴蝶放飞了出去。
“现在,该回答我三个问题了。”
“你问吧…”
单小雨拉着她做到台阶上,慢慢道:“第一个问题,那次去见老太太,你娘回来了吗?”
“回了,还是她催着我去找老太太的呢,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晚还让我去。”
单小雨心底暗喜,继续问:“第二个问题,老太太喜欢你们几个孙女吗?”
“…我觉得喜欢,老太太给了我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她还特意让我给琇姐姐留一点呢。”
“第三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的琇姐姐因为犯了错,其他人不喜欢她了,你还会喜欢她吗?”
“…”尤芳茵愣在原地,忽然跳了起来,大声道:“喜欢!就算娘、舅舅都不喜欢她,我也喜欢!”
“好…”单小雨摸摸她的脑袋,“无论日后发生什么,记住了,你琇姐姐也会永远喜欢你。”
尤芳茵猛点头,捉了好久的蝴蝶,她口渴,独自跑去别的地方找水喝去了。
林木榕看看她,又看向单小雨,说道:“确定是她了,不问她为什么要干那事?”
单小雨摇头,肯定道:“她是去了老太太屋里,而且是尤明玉指明去的,这样算,尤明玉是幕后黑手。”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单小雨叹气道:“她虽然进了屋子,但遇见了老太太,也不知她们说了什么,这遗嘱,就变了。”
“啊?遗嘱还能自己….嘶…你是说…”林木榕皱眉“难道是老太太自己改的遗嘱?”
“之前还想着,谁这么厉害,能短时间内潜入撬锁偷遗嘱,再模仿笔迹换份上去,除了老太太自己,这府里很难有了吧。”
“可这锁上的划痕不假,老太太有钥匙怎么会…?”
“我问你,老太太今年贵庚了?”单小问道。
“…高寿,一百零一岁。”
“既是这样,那小小的锁眼,怎么能一下子就准确无误插进去?”
林木榕想着,确实很有道理。只不过这个结果…对尤兰和尤琇来说有些太残忍了…
“不知老太太打的什么算盘,这遗产一点都不给她的二女儿和大孙女留…”
单小雨拍拍衣服,迎着日光,穿梭在花园小道中,白纱飘然,恍若精灵舞动。
“爱子女,则记之深远。也许老太太肯定了尤琇的努力呢?”
林木榕摇头不解:“什么歪理,尤琇有钱了属于她的那份就没了?”
“这该问尤崇和尤明玉了,老太太怎么说也是三个子女的娘,有人不好过了,作为娘,自然会偏向着些。”
“何况兰姨是个忍耐着吃苦的人,有委屈也不说,就想着自己理所应当该照顾母亲,对于哥哥、妹妹,也是借尤琇的力量帮衬着,这样,一个家才不会散,不是吗?”
单小雨与林木榕并肩而行,两人都生出了诸多感慨。
“要是尤琇不是那首富,是不是家里人会多待她像亲人一些?”单小雨痴痴问道。
林木榕抱着脑袋,仰望苍天:“谁知道呢…哎~商人重利….轻别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