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开始倾斜,齐玉还未提吃食过来。
季子漠一边跪着一边不停的回头张望。
季贵故意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大声说:“吃的真饱啊,小爹,你今天做的饭真好吃。”
季子漠说了句幼稚,季贵张嘴就想和他吵起来。
季贵小爹一巴掌拍他背上:“别搭理他。”
季贵哦了声,不敢再和季子漠说话。
侍卫提着食盒姗姗来迟,季子漠脸色像是阴雨天,变幻莫测的难以看清。
锦衣侍卫看他不接,弯腰把食盒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季子漠视线在食盒上看了几秒,突然站起身打算走,被季老大拉住。
“你害得你太爷被人掘坟,让你守个灵都要躲懒,你还是不是人。”
他夫郎呸了一声:“一家子都不做人事,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种。”
季子漠压下心里的不安,直直的又跪了下去。
他想着,肯定是自己多心了,虽然郑柏叙瞧着是不错,有家世有才华又一表人才。
但是......齐玉都答应做他夫郎了。
傍晚时分,老二家的人回了村,和老大家的一样,见到季子漠就挥了拳头。
季子漠没还手让他们出了出气,被掘坟这件事是他的罪过,他认。
打过人,老二家的人也跪了下来。
老二:“纸烧过一茬没?”
老大睁大了眼,猛拍自己的脑袋:“老天爷,我怎么把这事忘记了。”
说着跟逃命一样的跑了下去。
季子漠不懂这事,老大老二家的一看就是不想搭理他,他也就没问,静静等着。
过了半个时辰,季老大满头大汗的,拿着纸蜡等跑上了山。
一边点纸点蜡一边说:“后代子孙不争气,惊动了您,您老别动怒,给您送些钱您老拿着去买点酒喝,过两日就给你换个新家,又大又宽敞的。”
烧了纸,点了蜡,摆了贡品,一群人又齐齐嗑了三个头。
都原地跪好,老二又问:“爹呢?”
老大:“不知道,没找见。”
老二:“什么时候不见的?”
老二是个账房先生,比庄稼汉子体面,穿戴气势也足,老大有些杵他,缩了下脖子说:“不知道。”
季子漠猛然道:“狗蛋是不是招兵招走了?”
爹不见了,老大和老二也顾不上说话的人是季子漠了。
老大傻眼道:“好像,好像就是狗蛋被招走后,我就没见过爹了。”
老二说了一堆气话,忙让自己的儿子去村里村外的找人。
老大也忙让家里人去寻。
气过之后,老二又开口安排下葬事宜,请风水先生,棺木等。
说完这些,斟酌了两息道:“村长说钱从钱柳两家的宗祠里出,我的意思是不要这个钱。”
老大着急:“按照你刚才说的,重新下葬要花费不少,既然他们愿意出,怎么能不要。”
老二跪的挺直:“什么钱都能要,就埋祖宗的钱不能要,我们季家还没落魄到这个份上。”
见老大还是不愿意,老二指着季子漠,面脸怒色道:“他是好是坏,村里人整治他没错,敢来崛我季家的祖坟,恶心透顶,一群畜生,就算是告到老天爷面前也是他们没理,现在凭什么用些银子就把事情了了。”
“我们收了钱,就代表这件事揭过去了,我们不收这钱,他们就永远欠着我们的,这口气就永远过不去。”
老二目如菜刀,笔直的劈向季子漠:“这次你鲁莽的事我不怪你,亦不怨你,我要你记住,出人头地,回来建我季家的祠堂家庙,建季家私塾,我让杏花村的子孙都沾我季家的光。”
“你爹的债你这个当儿子的应当还。”
和一直待在村里的老大不同,老二上过私塾,在县上待了许多年,深知什么叫出人头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老大一家这些年一直责怪季爹,老二却从未怪罪过,因为若是他,他也会如此做,供一个出息的人改换门庭。
祠堂只要族中兴旺,有钱便可,家庙却要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修建。
跪地的季子漠站起身,对着两人分别嗑了三个头,道:“大伯二伯,当年之事是我爹娘不对,我身为儿子给大伯二叔赔罪,我爹,我爹当年也知错了,临去前还哭着叫大哥二哥。”
血脉至亲,逝者已去,季子漠主动认错,又编了句瞎话,效果出奇的好。
亲热如一家人的笑脸是没有,但也少了股敌意。
等到气氛缓和,季子漠委婉的开口,承诺日后若有出息,定会建宗祠,只家庙需要官职,他不会为了科举休弃夫郎。
季家老大名字就叫季大,季二的名就认真了许多,是当时的教书先生给他取的:季有峰。
季有峰看了季子漠一眼,若有深意说:“先等着吧!”
已经立过春,夜里就没寒冬腊月的难熬了,天色黑透,季子漠让他们回去休息,季大也不客气的站起身,季有峰动了动膝盖没动。
对季子漠道:“你身子金贵,回去歇着,明天一早来。”
第89章
季子漠劝了几句,见劝不动就道:“二伯,我回家吃了饭再过来,等下给您和堂哥堂弟带饭来。”
月光下,季子漠提着中午侍卫送过来的腰食盒往坡下走。
老大见老二没走,也就揉了揉膝盖又跪了下来。
“老二,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这就算是和老三家和好了?”
恨了半生,和好的措不及防,老大有些不习惯。
老二烧着纸,垂着眉眼道:“分得清吗?”
他一个账房记账的,季子漠当神童,旁人指着他说他是神童的二伯。
季子漠入赘了,旁人见了他耻笑两句,道恭喜恭喜。
齐家落败,季子漠带着齐玉回村,旁人拍着他的肩,装模作样的摇头叹息,又是另一种耻笑。
这两日隐隐约约有风出来,季子漠的那两句诗从皇城传来,身穿长衫的人见了他,知道他是季子漠的二伯,还未靠近就拱手做礼。
自己要骨气想分清,旁人分不清又有何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刚才老二家的小子把他叫回来,路上恼怒的骂季子漠,季有峰就想明白了,在世上,他们是分不清的。
以后季子漠要是惹了祸,旁人来抄他九族,谁管你心里是不是分成了两家人。
富贵时硬气的远离着,遭罪时得牵连,这个账...不划算。
“这些年我一家在县里,每年给你五两银子,你对咱爹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季大自知理亏,闷着头不说话:“家里的事我说了不算。”
季有峰冷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每年给我三两银子,加上我的,我请个人来伺候爹。”
季大:......不敢说话了。
季子漠迈着大步,想回家看一看究竟,他在山上跪了一天,齐玉一次都没看过他,实在是不正常。
他站在合着的院门前喘着粗气,调整好呼吸,轻着动作推开门。
侍卫抱着剑倚靠在院中的杏树上,小厮在灶房手忙脚乱的忙活着,一看就是没做过这等粗活的。
季子漠眼神打了个转,走到了半合的房门前。
他站在门外,等着里面温和的男声夸:“君清的字有长进。”
又惋惜道:“可惜无棋,若不然手谈一局才是尽兴,我对弈的人不少,只有君清的棋艺才可尽兴。”
如深潭的目光从门缝间看到了屋内的情形,齐玉把笔递向郑柏叙,侧身站在一旁研墨。
郑柏叙黑墨落在白纸上,齐玉边研墨边道:“很好。”
郑柏叙:“这纸不如徽州宣纸,写出来少了些韵味。”
齐玉:“乡野怎能买得起徽州宣纸。”
郑柏叙:“有字无纸,可惜了你这手好字。”
红袖添香的画面刺的季子漠眼疼,一股郁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他笑意盈盈的推开门,走过去一把揽住齐玉的肩头。
“不就是徽州宣纸,怎么买不起,以后买了给你撕着玩。”
季子漠看着齐玉逃避的目光,握着他肩头的手紧了紧。
郑柏叙皱了皱眉头,正色道:“季兄,你怕是不知道徽州宣纸是如何的金贵,此金贵不是指金银,而是耗费的人工心血,哪里有撕着玩的道理。”
若是之前,季子漠能和郑柏叙你来我往的说几句,现在只觉得一阵心烦,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让他头疼。
忙活的小厮在门口说做好饭了。
季子漠靠近齐玉耳边呢喃道:“齐玉,我给你信任。”
他松开揽住齐玉的肩头,转身出了他和齐玉的房门,走到灶房卷了几张饼出了院门。
房中的书案是年前买的,季子漠买回来时,把齐玉按在桌子上亲了好一会。
此刻齐玉站在书案旁,似是被人定住,只一双眼哭的朦胧,连咫尺的地方都看不清。
郑柏叙看到他颤抖到不停的双手,手抬起又落下,无奈又心疼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上午时,村长回了家,和自家的婆娘说安排桌席面,让儿子去请了钱家的族长和柳家的族长。
钱家族长和柳家的族长姗姗而来,虽说也同意了下来出钱,但言语间总觉得是亏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