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塚松了口气,在她身侧坐下,一手往口袋里掏了掏,幸好他带了一小袋蓝莓干出来,他撕开口子递给她,“先补充点糖分。”
“嗯,谢谢。”
上杉没什么精神气的时候咀嚼速度会很慢,眼睛通常无意识地落在某一个点开始神游天外。手塚没有出声打扰她的快速充电模式,只是一起安静地坐着看海。
逐渐归海下沉的夕阳,让近海的天空、海边附近的建筑和延伸的堤坝都被映成橙黄的颜色,就像是摇晃后喷溅出来橘子味的汽水。
上杉突然侧头靠在了手塚的肩膀上,打着哈欠慢吞吞地开口,“为什么总看我?我很好看吗?”
他的心跳在她靠过来的瞬间突然空了一拍,随即跳动得很快,咚咚咚的,连耳朵也充斥着脉搏搏动声,近乎掩盖了海浪的声音。
她似乎在找舒服的位置,头顶在他的颈侧蹭了两下,头发搔动得他有点痒,他没来由地屏住了呼吸,“嗯,很好看。”他像是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很好看。”
“…哦。”上杉指腹来回搓着塑料袋,唇角微微翘起。
手塚有些紧张地绷紧身体,耳根烫得不行,他低下头看她,余晖将她的发丝染得金黄,“好点了?”
“嗯,体力槽恢复到20%了吧。”
完全落日后的天空是沉郁的深蓝夜色,墨尔本的海边像随手涂抹的油彩画,漫不经心的浓墨重彩,而背对着他们的墨尔本城区华灯初上,夜色斑斓。
海滩上的人散去了不少,阵阵海浪拍岸的声音完全掩盖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上杉。”
“嗯,怎么了?”
“还记得我们约定要在年底去看流星雨吗?”
“流星雨?你还记得啊,都半年前的事了…”托着腮看着远处亮着灯的栈桥的上杉反应过来后突然失笑,“很多人不会当真的,因为大多时候只是一时兴起嘛,附和一下烘托气氛。”
“但我很认真。”手塚没等她回答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比赛的缘故,我们错过了流星雨的高峰期,但好在赶上了尾声。虽然不在北半球,但是我搜过了,墨尔本附近的莫宁顿半岛是比较适合的观测点,今天虽说多云,但如果我们足够幸运…”
“如果我们足够幸运,也许在这里也能看见吧。”上杉改撑着下巴看着他笑,已经足够了,至少她当初心血来潮的期待一直有被他好好放在心上。
手塚并不赞同,“这里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了。”
“嗯嗯,但是你听我说。”上杉从盘坐换成了屈起双腿,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明天是决赛日,德国队肯定是要去观赛的,你这样来回很费精力。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再过会得回去了,理纱阿姨在酒店等我。”
说到底还是他没能完成约定。
手塚才要说声抱歉,就见上杉轻撞了下他的肩膀,目视前方,“别道歉,只是不凑巧罢了。”
城市高楼的灯光映照着海面,光影交错,退潮后的海浪起伏宁静和缓。
上杉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九点了。就像午夜钟声敲响时,不得不匆匆跑离舞会的辛迪瑞拉一样,他们也该回去城区了。
她其实没有想要现在离开,可时间毕竟是不早了。
遇见一个人是有时间限制的,或长或短,最后都会迎来告别。
她习惯预演离别。
提前在脑海里预演了多次的离别,当对方真的离开时,她对此会接受得坦然一些。
就像莉莉安,她从事金融投资,出差离家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而那次事故让她像是又出差了,只是永无归期。但已经习惯她的离开的她对此感觉麻木,只是有时会有毫无预兆的悲伤袭来。
四年挺长的。
虽说手塚就要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她自然是不舍的,但她也为他能走向更大的世界感到高兴,顺带着也早早地开始预演他们的离别。
那会是怎么样的一天,也许彼此很平淡地就说了再见。在那之后,因为时间和距离,他们也许会在不知不觉中就断掉了联系。
“我得走了。”
手塚嗯了声,他站起身来,将手递给上杉,“我送你回去。”
她刚要搭上手塚的手,却心有所感地再度看向天空,刹那间,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带划过天际,瞬间的璀璨后悄然坠入黑暗。
掌心传来的温度唤回了她的怔愣,手塚已经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
上杉回握住他的手,夜空太过平静,那颗转瞬即逝的流星像是不曾出现过一般,她向手塚确认,“你看到了吗?”
“嗯。”尽管手塚只捕捉到消失前的一瞬画面,那也足够叫他震惊了,他们确实足够幸运。
虽然已经迟了,但上杉还是闭上了眼许愿。
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但与她双手交握的那个人实在太有存在感。那就希望世界能看见手塚国光。希望手塚国光能一直坚定地朝他所相信的道路笔直奔跑,一路繁花。
她睁开眼看向身旁的人时,他仍旧闭着眼,眼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许了个很大的愿望。
时光飞逝,又是一年三月。
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了。在踏出校门口的那个瞬间,他们就要和初中时代彻底作别。
手塚国光比她早走两天,离开的那天是个明媚的春日,正是东京樱花开得正盛的时候,微冷的风中樱花飞舞,一道航道云划过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