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姝说:“你放心,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说完,将那晚已经凉透的药一饮而尽。
接下来。
是她和谢安韫的较量了。
——
第二日殿试,女帝依然在亲自主持。
她其实很不舒服了,秋月甚至暗中叫了太医随时待命,防着意外发生,但令秋月感到心惊的是,陛下居然硬生生地撑了过来。
姜青姝昨夜会昏睡也有劳累一天的缘故,仅凭意志,她能撑着。
当然,她的这一番反应是瞒不住身边的那些耳目的,比起秋月,最担心的人反而成了薛兆——他虽对天子有不服之意,但张相交给他的任务不单是监视控制小皇帝的一举一动,更是确保其安全。
为臣为相,纵权势滔天,但仍以国为本、以天子为尊。
这是一种微秒的平衡关系,君权落没,相权如日中天,但,相不可无君。
小皇帝太倔了,明明不舒服,还不肯歇着。
张相这次定会发怒。
薛兆谁也不怕,唯独怕极了张瑾,他从昨夜就开始焦灼不安,想着今日绝不会再许谢尚书私见陛下,陛下昨夜还对樊聪发难,今日难保不出乱子啊。
怎么都要等张相从中书省过来再说。
结果呢?
薛兆被支开了。
支开薛兆是姜青姝安排好的计策之一,紫薇殿位于宫外,日暮时分御驾回宫,涉及街道警跸、仪仗护卫,诸事繁多,秋月身为伴驾少监,想随便弄点差错支开薛兆不难。
也就是薛兆离开的这一会儿,谢安韫来了。
谢安韫还带着几分未消的余火,神色冷得骇人,一路见了他的人都退避三舍。
守在外头秋月远远见了他,神色似乎有些异常,连忙迎上来,“谢尚书来做什么,今日陛下——”
“让开,我要面圣。”
他径直往前走,秋月急急忙忙地要拦,一直在说:“大人!大人留步!您不能进去,陛下此刻还……”
谢安韫要是强行要见女帝,谁能拦得住他?
秋月也并不打算真拦。
他直接进了殿,殿中昏暗,连通的暖阁内一片寂静、死气沉沉。
谢安韫在外面叫了一声“陛下”,隔了一会儿,听到少女故作镇定却带着慌乱的声音,“谁许你进来的!”
嗓音颇为低哑。
谢安韫干脆直接过去掀帘子,一只手却在里头也扯住了帘子,不许他拽开,他顺着触摸,摸到她掌心满是濡湿的汗,显然难受不是装的。
心跳漏了一拍。
他压低声音,“陛下,臣担心你。”
他慢慢掰开她的手,她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虚虚地隔着帘子说:“那毒是不是你的人下的?”
谢安韫不答,只问:“陛下为何要喝?”
“你知道君后有孕的事?”
“陛下那么爱君后?”
她突然猛地掀开帘子,从被褥下探出一只脚,狠狠地踢他一下,“君后以为只有朕知道他有孕之事,他当然会怀疑朕是想防止外戚专权,自导自演。朕若不喝此药表明真心,被他怀疑是朕派刺客下手欲杀他又如何!”
谢安韫愣了一下。
他被这猝不及防的美色所擒,目光映着她雪一般的细颈,又看到少女那双乌黑凤眸,此刻满是被委屈激起的泪光。
她又狠狠踢他胸口,“滚开!”
谢安韫被她踢得心坎一软,突然怜惜心疼极了,什么嫉妒、愤怒、恼羞成怒,被她这带着愤怒和虚弱的一声骂冲毁了。
他这回……的确是完全没有考虑她。
算计了一切,唯独没算她会反应那么快,而且还倔到把药自己喝下去。
他本以为她是纯粹因为喜欢君后,如今听她一说,原来是怕被赵玉珩怀疑。
原来如此。
小皇帝还真是孤立无援啊。
谢安韫被她赤足蹬着胸口,那一截玉足在暗室内犹如生光的宝石,足心摩挲着胸口绣着的象征正三品尚书的对雁图案,是在拼了命地把他从龙榻上蹬开。
美人恼了。
还是这么好看。
他突然完全不生气了,甚至还怜惜得不行,他一点也不舍得伤她的身,他可是很怜香惜玉的。
谢安韫突然笑了,目光灼灼地望着胸前的玉足,却抵着她的力道靠近龙榻,“陛下这么虚弱,就不要乱动了。”
姜青姝冷冷望着他。
他怜惜地抚她的脸,“臣不会再伤害你一丝一毫……”他的胸膛十分坚硬,被她蹬着也巍然不动,这是曾从军习武之人才有的健壮,被宽大官服掩盖得彻底,她这一蹬却完全感觉到了。
她飞快地收回玉足,却被他抓住脚踝。
她蹙眉:“谢卿要趁人之危么?”
谢安韫很愉快地笑了起来,他还真想趁人之危,他俯视着美人湿漉漉的额角、颤动的眼睫,一时找不出什么诗词来形容这一刹的惊心动魄。
她怎么这么好看。
他简直是喜欢得要疯了。
【谢安韫爱情+10】
又涨回来了。
呵。姜青姝无声冷笑。
就知道他好这口。
见色起意的男人。
真贱。
第18章 少年恨5
姜青姝故意把霍凌留在君后宫里,美其名曰保护君后,也是不想让霍凌看见这一幕。
对付谢安韫,自然要攻其弱点。
比如,他太肆无忌惮了。
那么她就再给他一次肆无忌惮的机会,最好肆无忌惮到不可收场的地步。
姜青姝几乎是没怎么太反抗,就被谢安韫抱在了怀里。
现在她是无力反抗的弱质女流,也是一国帝王,是威严不容侵犯的天子,被臣子下了毒又被对方轻薄,此乃蔑视、侵犯帝王的尊严和安全的行为,为“大不敬”。
按大昭律,“大不敬”为重罪十条,亦十恶之六。
当诛。
谢氏满门清贵,出过几任宰辅,门生遍布天下,便是位高权重如谢太傅,身为天子之师,也未曾对小皇帝有丝毫怠慢。
偏偏教出谢安韫这个大不敬的悖逆狂徒。
可他真喜欢她啊,喜欢得明知是大不敬,也依然紧紧地抱着她,在龙榻上欺负女帝是他早就想做的事,从那日她跌在他怀里时就一直在想。
今日得手了。
她不仅是个难得的美人,更是九五之尊、是天子、是帝王,亵渎天子,便是将这皇权、礼法、君臣伦理、纲常法度通通踩在脚下。
谢安韫很沉迷。
她就是他可以触摸到的权势和欲望。
“陛下……”
他抱她抱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哑声说:“全都交给臣吧,臣会处理好一切的……”
这是游戏里偶尔会出现的一句台词,一般在权臣侍寝时出现。
姜青姝半阖双目,没有回答。
然而实时已经告诉她,张瑾来了。
除了张瑾,还有一个人。
——谢太傅。
时间都是算好的,殿试结束的时间正好是尚书省下值时间,任何朝臣要见她,都会集中在这段时间。
与此同时,紫薇殿外。
被支开的薛兆匆匆返回,就听说谢尚书已经觐见了陛下,简直眼前一黑,还没缓过一口气来,远远地瞥见那一抹挺拔的淡紫色身影,肩袖上象征宰辅的仙鹤图腾振翅欲飞。
他眼皮子猛地一跳。
完了。
他快步上前,“张……张大人。”
张瑾走得很快,径直往殿中去,冷声说:“陛下呢?”
“在殿内,还有……谢、谢尚书。”
张瑾脚步一停。
他回过身来,双瞳倒映着这蔼蔼暮色,却毫无暖意,薛兆不等他开口,便主动垂首道:“这次是下官疏忽,办事不利。”他头皮一阵发紧,也想不通怎么就这么一会,又把谢尚书放进去了?此刻懊恼得恨不得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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