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笙脑海里想起栖梧和栖妍,也不多劝什么,只道:“那行,有事你就叫我。”
陆晴萱感激地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
凡已致人昏迷的重大伤势,处理完的头一夜最是危险,这也是众人最担心的。万幸洛宸没有发烧,也无其他加重的症状,这绝对是眼下最好的结果了。
第二日踩着辰时,曹世杰便拎了诊疗箱入殿,来给洛宸换头一遍药。他显然一夜未睡,眼圈隐隐泛着乌青,朝向太阳时最为明显。
不一会儿,柳毅笙和昨日出殿便再未见人影的梁景逸也来了,二人同时把脚跨进门槛。柳毅笙脑袋里突然一激灵,又忙退步出去,给梁景逸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景逸亦撤身退让:“柳谷主不必拘礼,请。”二人由是前后脚地入了殿中。
还有令人震惊的,栖梧在煜西的陪同下,也来看望洛宸的情况,虽然她情绪很是低落,话几乎没有,但能走出来已足以令人欣慰。
曹世杰才为洛宸换过药正搭弦诊脉,看到梁景逸急欲起身行礼,然屁股还未离开床沿,就被梁景逸打手势压了下去。
“她情况如何?”
“回殿下,洛大人脉象平和,基本已脱离危险,只是先前流血太多,恐需久睡几个时辰。”
“如此便好!”梁景逸听完,放心地点了点头,突然朝门口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一个小婢女唤道,“把东西拿过来。”
“是。”小婢女喏喏地应一声,将手里端着的东西呈到众人面前,“这是殿下连夜从城外寻来的老参,希望能给洛大人用上。”
陆晴萱识得老参贵重,不待其他人吱声便要开口婉拒,却与曹世杰一样被梁景逸打断。他执意要陆晴萱收下,便是当作谢礼也不为过,而后又对陆晴萱道:“陆姑娘可还有其他所需?我差下人去办。”
这话确是问到了点子上。
洛宸现下上半身只有纱布缠着,陆晴萱的衣服也或被她撕扯或被杀手捅刺得不成样子,既然梁景逸开口,陆晴萱也不愿从这种小事上同他客气,便回答:“确有一事,不知殿下可否差人给我和洛宸买身新衣?”
梁景逸的眼睛里霎时流过一丝惊诧,陆晴萱的请求就好似有人对着一桌山珍海味问你想吃什么,你却告诉他葱花炒鸡蛋一样。
不过很快,他就从陆晴萱褴褛的衣衫上明白,看了一眼小婢女。
小婢女立马上前,恭敬问道:“敢问陆姑娘,您和洛大人身量几何,奴婢也好按尺寸去买衣衫。”
陆晴萱:“……”
这话自然且正常得很,怎料陆晴萱却忽地被人施法术定身了一般。柳毅笙见她举止没来由怪异,曲起根手指往她背上捅咕一下:“人家问你呢,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陆晴萱的脸不受控制地有些上色,只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要不……你还是给我量一下,洛宸她……和我身材差不多,就是稍稍高一些。”
……
知晓了陆晴萱的身量尺寸,小婢女便告辞上街去了。栖梧情绪仍有不稳,恐影响其他人,简单同陆晴萱说过几句话便要回去守着栖妍,且保证不会做傻事,才使得煜西安心留在了殿中。曹世杰亦被梁景逸叫走,不知是否还为洛宸之事。
屋子里眨眼就没了外人,柳毅笙也不再拘着,抬手挠了挠头,把本就未及打理的头发挠得越发像个鸡窝。他问陆晴萱:“你刚才怎么了?”
本以为这事就完了,不想他还要同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陆晴萱羞赧至极,也便起了恼意,狠狠瞪一眼柳毅笙:“就你话多!”
柳毅笙:“哈?”
哈也没用,陆晴萱总不能告诉他,是那小婢女提到洛宸身量,让她想起洛宸一.丝不.挂,春.光.乍.泄的样子了吧。
不过,她当真是想要她了……
皇家差人买东西出手自然阔绰,不屑浪费唇舌讨价还价,所以那小婢女出去不多时,便将衣衫买了回来。
洛宸依旧沉静睡着,纤柔浓密的长睫,沐浴在水一般的阳光里轻轻颤动。
望着洛宸柔美苍白的面容,再零星瞥几眼面前新崭崭两身新衣,陆晴萱熬了一宿的眸子愈发泛红。思绪风卷书页似的轻翻,翻着翻着,就翻到了那些算不得久远的“陈年往事”。
自与洛宸相识,左不过一年多光阴,明明这么短,短到做什么都觉不够——春枕上的翻云覆雨,唇齿间的火热缠绵依稀还在昨日。偏生陆晴萱又感觉它这样漫长,漫长到令她数不清洛宸遭受的苦难,漫长到她好几回度日如年。
她不禁用鼻子颤出一段长气,不知洛宸是否感知到,眉头居然微不可察地动了两下。
洛宸的逐渐好转令陆晴萱掩不住欢喜和激动,哪怕心里依旧酸溜溜泛着隐痛。
用过午饭,她正用洁净的布条蘸水,轻轻点过洛宸的唇,没想到栖梧和柳毅笙会突然过来找她。
她迎上二人,言语和动作都比先前轻松不少,却半点也没料到,栖梧竟是来向自己辞行的。
“陆姑娘,阿妍对不起你们,这已是她一生无法弥补之过。”栖梧道,“如今她已付出生命代价,还请你不要再记恨于她。”
栖梧说得云淡风轻,却无一字不透露伤怀,让陆晴萱好不容易平和的心再起波澜,她鼻尖一酸,忙道:“怎么会,我们……早把栖妍当作一家人,你也是……我……她……”说到后来,竟有些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