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闻名的状况更糟,一条条红血丝,像在充血的肌肤上割开的裂纹,嘴角也噙着一条血痕。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卞琳突然失了兴致。她垂下手,直挺挺地歪倒在沙发扶手上。
她看着斜上方的水晶吊灯发呆。吊灯的灯芯在中央,周围二极管吊灯网状分布。犹如太阳和星云,散发着优雅细致的光芒,似乎在嘲笑她轻易被激发的暴戾和怒气。
“把灯关掉。”她恹恹地开口要求。
水晶吊灯应声熄灭,又只剩一盏昏黄台灯。
卞闻名很快回来,蹲在女儿身前,扭开一管药膏,涂在女儿掌心和手指。
“宝宝以后还想打爸爸耳光的话,爸爸给宝宝定制一个专门掌掴板。”卞闻名心痛地柔声说道。
“哼。你有受虐倾向,未必我要配合你当个虐待狂。”卞琳愈发恹恹。对他的肉麻话,除了噗之以鼻,也只有麻木不仁。
卞闻名背着光,无声笑笑,由衷赞美。
“爸爸的好宝宝。”
手掌抹上厚厚一层药膏,凉丝丝的,卞琳心底的浮躁也褪去大半。
“你走吧。我没力气,借你的地方歇一会。”
“爸爸在这儿陪着宝宝。”
卞闻名停顿一下,十分地恳求道,“宝宝,爸爸有一些话,只求宝宝听一听。”
卞琳心中一紧,她不想听。
她突然明了,她这般抗拒听他的理由——不是担心他解释之后,她会硬不起心肠继续怨恨他;而是害怕他那些借口过于轻佻可笑,让她曾经光辉的记忆,终不免落得个灰飞烟灭。
看清自己,便离战胜自己不远了。
卞琳没有吱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有什么理由能够抵消他对女儿失信的过失呢?卞闻名其实认为没有。
但生活需要仪式感。人们犯下过错,真诚忏悔,接受惩罚、或者得到宽恕,然后重新开始。这是只有在骨血至亲之间,才能一再生效的仪式感。
他正色道:“宝宝,爸爸离开南江市的时候,答应等你哥哥病好一些,就去接宝宝。他抑郁症好转的时候,爸爸联系过宝宝……”
卞闻名说到这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卞琳记得这事,在她十五岁的时候。
十五岁,是一个分水岭——那之前,她一直满怀信任和期待;而那之后,她只能相信,卞闻名遗忘了她,放弃了她。
“爸爸甚至定好了行程,要去接宝宝。可是你哥哥他,又爆发了另一种疾病,难以彻底治愈。爸爸担心如果宝宝接触到他,也会受到伤害。”卞闻名组织了一下语言,却仍是语焉不详。
卞琳不禁追问,“什么病?”
“……性瘾。”
“什么?那是什么病?”
“性欲亢进障碍,主要症状表现为无法控制的性冲动或性欲望。”
“嚯,那他现在?”
“算不上很好,但伤害不到宝宝了。”
卞琳长吁了一口气。这个消息有些出乎意料,她没听乔安娜提起过。
转念一想,又不觉出奇。在乔安娜心里,女儿的性可以换取利益,那儿子的性大概是不吃亏的?
她正自冷笑连连,忽然发现卞闻名捏着她的手,将一个指环状的物件往她左手无名指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