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我现在的想法来,我早该把它烧掉的。
但我始终没有。
在心里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个声音一直在轻声对我说那天晚上做错的不是我,也不是这条裙子,而是那个戴着面具的高年级学生。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学院的,也不知道他的长相,更不要说是姓名。
“梅林在上……霍格沃茨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我简直不敢相信。”
洛丽斯把玩具熊扔到了一边,她在寝室里来回的踱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烦躁的心情平复下去似的。
“所以这条裙子……”
“烧掉,剪烂,或者……”
洛丽斯不耐烦地举了两个例子,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别问我,”她看着我说,“那是你的裙子,问问你自己,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这条裙子其实真的很好看,”我摸了一把它的布料,“做工精美,为我量身打造,是饱含了我妈妈心意的一份礼物——妈妈不知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她。”
“如果你跟她说了,你妈妈绝对当场就把你领回家学习了。”
洛丽斯干巴巴地说。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洛丽斯说的一点也没错。
突然间,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要穿着它出去走走。”
我拿着裙子站了起来。
“什么?现在?”洛丽斯张大了嘴巴,“你确定吗?城堡里可没有保温的咒语让你能穿着裙子到处跑。”
“我知道,但我得确认一下……确认那个人给我的影响不再那么大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
洛丽斯不确定地看着我,“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用,”我摇了摇头,“我马上就回来。”
……
我把裙子大概地叠了一下,装进袋子,抱在了怀里。
接着,我走出了寝室。
在活板门合上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洛丽斯仍然坐在床上,脸朝着我离开的方向。
休息室里很热闹,大家都在享受假期正式开始前的第一晚——没有人注意到我在他们身后悄悄地爬出了公共休息室。
可还没等我找到一间空教室换衣服,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十二月的气候和十月份完全是两码事——没有了毛衣和厚裤子的保护作用,我冻得像是不小心一个从窝里掉到了地上的秃毛鹌鹑。
尽管如此,我还是哆嗦着身子把这件轻飘飘的裙子换上了。
没有任何事发生。
我本以为穿上这件衣服对我的影响会是巨大的,比如立刻把我的记忆带回到那天晚上,由于无法改变既定的现实,那种可怕的、窒息的、能将我溺死在里面的无能为力感又会席卷我的全身。
但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事发生。
也许是因为寒冷,我的脑袋始终无法沉浸到回忆中——我的眼里,心里,全是面前这个空荡荡、黑漆漆的教室,而我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同一个“冷”字。
我轻轻提着裙摆、试探着走了两步——教室里实在是太冷了,我一直在发抖,但布料划过小腿时带起的一阵丝滑感,仍然顺利地被变得有些迟钝的皮肤感知到了。
我试着让自己转圈——开始的时候,我的身体很僵硬,好像自己正在做什么坏事一样——渐渐地,我适应了寒冷,步伐越来越快。
一间空教室里可以活动的空间大小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我想去城堡里走一走。
也许是因为明天开始就是假期了,走廊里空无一人,通往图书馆的道路也没有一个学生——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正围坐在舒适的休息室壁炉前,或者同样被烘烤得暖乎乎的寝室里享受片刻不用被作业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欢乐时光。
同样的,因为假期,这段时间也不会有哪个学院的级长突然从拐角现身问你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走廊上有什么目的。
一楼,没人。
二楼,没人。
三楼,没人。
四楼,没——
“哎呦!”
“哎呦!”
我正打算像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那样,在心里小声地总结一句四楼也是一个没有任何学生出现的走廊,一个人影就突然从拐角现身,差点撞歪了我的鼻子。
不等我站直身子看清撞我的人究竟是谁,一双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疯了吗?”
一个带着毛线帽的红头发韦斯莱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十二月末的晚上,只穿着一条裙子,而且还是往西塔楼的方向走?”
“哎呀,是韦斯莱先生。”
我机械性地扬起了一个微笑,刚想接着自己的话头再问上一句“你是哪个韦斯莱先生”,一个喷嚏就控制不住地打了占据了我发言的时机。
“阿嚏!”
我堪堪在喷嚏打出去的前一秒捂住了嘴。
“笨蛋!愚蠢!”
这个韦斯莱恼火地把自己的外套迅速脱了下来,盖在了我的肩膀上。
虽然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让我仔细观察的机会,但仍然让我觉得分外熟悉。
会用他刚刚那个姿势给别人披外套的,据我目前所知,只有乔治·韦斯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