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将阿磐拢在怀中,将头埋进女子柔软的颈窝中,叹息道:“若你不曾遇到我,或许会过得比现在要好……”
阿磐用手轻轻抚摸着魏琼的头发,神情温柔而恬静,听见魏琼这话轻声哄道:“别说这样的傻话,你都从第一世追逐到第二世了,我们怎么可能会是陌路人。”
“更何况——”
魏琼若有所觉地将头抬起,望着露出灿烂笑容的阿磐,露出惶恐无措的神色,他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发不出半个音节。
可阿磐看懂了,低眉温柔浅笑道:
“与你一起的那些年,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我们还有来世的话,我多希望我只是阿盘,你依旧是普通凡人魏琼。我不要与你做富贵人家的金枝玉叶,只希望能做对能长相厮守的平凡夫妻。”
“叮咚——”
伴随着不知何处来的玉器碰撞声,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眼前的女子彻底化作了金色的光点溃散在了魏琼的怀中。
魏琼下意识做出了想要拢住金光的动作,在发现只是无用功时,他终究是流下了泪,抬起已经没了手掌的手臂,努力想要触碰到那些金色光粒。他如同被火烧的纸张,躯壳被灵气侵蚀着不断蜷缩起来。在他的脸被侵蚀得只剩下一小半时,他用残存的一只眼睛注视着那最后的金色光粒,眉眼弯弯,露出了属于少年魏琼时温柔而释然的笑容。
他的身体彻底化为了黑色的粉末,与破碎的金色光粒汇合到了一起,被风一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段延亭被燕炽救下后,就被他扶到一旁,亲眼目睹了魏琼和阿磐消失的那一幕,不自觉地揪紧了燕炽的衣角,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着他的不安与担忧。
燕炽垂眸,将自己的衣角扯了扯,然而惹得身旁之人揪得更紧了。他忍不住看向段延亭,可段延亭没说话,仿佛未曾察觉到燕炽的动作一般,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
燕炽没说话,再次将衣角扯了一下,这一次衣角顺着段延亭故意松开的手垂落下来。
段延亭知道燕炽要做什么,可他不想就这么点破,所以在无声的片刻挽留后,选择了放手。
在感受到手里的衣角被燕炽扯走后,段延亭不自觉地垂眸苦笑了一下,忍住心中近乎委屈和不舍的情绪,让自己不去看燕炽的脸,免得暴露太多的情绪。
“辛苦你了,小师弟。”
段延亭听到属于男人温柔而平和的声音,紧跟着头被人很温柔地碰了一下。那触感轻到好似一缕清风,快得让他险些以为只是错觉。
或许,人总是不自觉地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段延亭也无意识地抬手想要捕捉到那缕风,结果却抓了个空。
“燕炽,段师弟,你们现在如何了?”
在魏琼的气息消失后,文鹤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想要看看两人是否在与魏琼的交手中受了极重的伤。
段延亭勉强打起精神,将嘴角的血迹擦擦干净,看向文鹤的方向——文鹤身上几乎被大片的血染红,那把素称剔透白亮的昭雪剑也在此时被染成了红色,足见方才的文鹤经历了好一番血战。
“我和师兄无事。”段延亭看文鹤走路时一瘸一拐,忍不住问:“你的腿伤得如何?”
“不打紧。”文鹤连连摆手,比起他身上的伤,还是此刻的胜利更让他兴奋。不过文鹤有些奇怪为何一直是段延亭回答,而燕炽却始终默不作声?
段延亭迟疑道:“师兄他……”
“沙沙——”
他明显感受到身侧的气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顾不上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下意识看向了燕炽,这时才发觉他的眼眸已经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那并非燕炽本来的瞳色,而是为天道所附身后的象征。
段延亭喉结上下动了动,想喊一句师兄,没想到“燕炽”居然偏过头,眼神悲悯而歉疚,无奈叹息道:“段延亭,我不是他。”
——是天道。
段延亭将欲举起的手失魂落魄地垂了下来,怔愣地望着“燕炽”微微上前一步,竟腾空飞了起来,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悬于半空。
文鹤愕然,望着并未露出惊讶之色的段延亭,忍不住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他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了?”
段延亭没有回答文鹤,因为他的耳朵从意识到燕炽被天道暂时附身时便开始嗡嗡作响了,根本没听见文鹤焦急而担忧的询问。这一刻他什么想法都没了,不想让燕炽离开的悲伤也好,还是因为他连句道别都未曾说的怨恨也好,全部在此刻变为了一片死寂的白。
燕炽虽然提过一旦了结了魏琼的事,他就会立刻返回第一周目的世界……可这场分别来得还是太快了,快得他甚至来不及和燕炽说再见。他只知会有机会与燕炽在新的世界相逢,却不知究竟要等待多久。
…………
“燕炽师兄为何突然飞起来了?”“他周身的气息似乎不太对……”
“快看,他似乎要施什么法诀!”
“燕炽”无悲无喜地俯视着众人,本就长得不似凡人的容貌在天道附身的一瞬间,那种非人的谪仙感达到了巅峰。他垂下如同蝶翼微颤的睫毛,将天空之下所有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最后将目光与抬头仰望着他的段延亭对上,那双剔透如琉璃般的眼眸在那一刻闪烁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