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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诵经、致词,悲哭缅怀,再是开棺,关棺……梁叔先红了眼,牵起衣角抹泪,别过头不去看。
    宋祁于形单影只站在那里,薄唇泛干起皮,面上几乎没有血色。依照既定的路线,她走在送丧队伍前头,引宋老太上山。
    山路陡峭,这一路很慢。
    凛冽的寒意刺骨,犹如刀子刮。
    由长竹竿支起的引魂幡随风飘飞,白色漫过山头,很快就将棺材埋在地下。
    有人在叹气,不住地惋惜。
    包在宋祁于头上的孝布轻轻扬起,险些掉落。她额前的碎发被吹散,凌乱垂在微白的面庞两侧,使之看起来挺狼狈,也较为颓丧,像是一块冷硬的石头横立在坟前,失去了原有的朝气与活力。
    梁叔跪在积雪里,弯下脊背,终是忍不住掩面失声低哭。
    ……
    下了山,还得继续整理宋老太的遗物,要将其混在纸房子里一并烧掉。
    关起门,宋祁于独自收拾。
    所有宋老太的东西,她一件不留,全丢进筐里,连那张不知哪个年代传下来的木头床都没要。
    邻家婶子拦着:“留两样吧,以后也能有个念想。烧了就真没了,可回不来了。”
    宋祁于双唇翕动,顿了顿,低声说:“用不着了。”
    婶子不忍,也转过头去偷偷伤心。
    所有物件都被搬到宋家屋后的平坝上,逐一堆在纸房子周围。
    主持丧葬道士们全部聚集到这边,已在进行道场,吟唱声时起时落,久久萦绕。
    接过道士递来的火把,宋祁于孤伶站定,老半天才一步步上前,绕着纸房子分别在四个角上点火。
    白烟升起,昔日的旧物也消失在火光中。
    那个女人就是这时来的。
    她候在邻居一家后方,远远对着这边,一身黑色大衣,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名牌围巾,文雅又沉稳,自带一股子成熟风情。
    梁叔也发现了女人,过去同她讲话。
    女人从容,平静向梁叔打招呼。
    宋祁于还记得女人,知道她是谁,大抵能猜到她的来意。
    女人叫黎洛,江北市人,是叶知文的朋友。她近些年里不止一次到宋家拜访,代为叶知文送钱,这次也是为了叶知文前来。
    宋老太死了,这个家再没人能顾着了。宋祁于还在读高中,即使她已经成年,可未来的路很长,还有许多方面的考虑需要大人们解决。
    一如当初,黎洛是来帮叶知文处理女儿的抚养问题的。
    记忆中,宋祁于第一次见到黎洛是在五岁,那天叶知文也在,两人拎着东西下车,宋老太气得脸色煞白,硬是不让进屋。那时宋祁于就安生待在门后,露出半边身子静静旁观,没和亲妈说上一句话。
    ……
    而再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宋祁于升学时,黎洛把号码留下,让有事电话联系,宋祁于直接当面撕掉了写着号码的纸条,看都没看一眼。
    算来十几年了,黎洛还是老样子,完全没变。
    岁月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丁点痕迹,宋祁于却从年幼的小孩儿长成了身形高挑的少女,个头比她都高了。
    比当年还冷漠。
    宋祁于无动于衷,无视身后的动静。
    道士的诵唱结束,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宋祁于下跪,对着纸灰的方向磕头。
    一下,又一下。
    林家也来人了。
    叶知文的前夫,赵志峰,宋祁于那个所谓的爸带着现任老婆到了,只比黎洛晚十几分钟。
    等宋祁于起身了,梁叔轻声劝道:“去见见吧。”
    宋祁于心硬,径直走过黎洛身边,淡然折返回堂屋。
    梁叔劝不住,只能自己去应付,把黎洛他们都带到前边,招待完一行人再另行商量正事。
    宋祁于不管,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
    宋老太的死远比她活着时更有用。
    老太太还在世那会儿,谁都不愿沾惹上麻烦,唯恐祖孙俩是拖累,但老太太走后,似乎所有人都良心发现了,变得极其负责。
    从未管过女儿的赵志峰临时变卦,提出要接走宋祁于,打算供她读完高三和大学。
    赵志峰的老婆脸色十分难看,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两口子在灵堂外边闹得不可开交。
    “姓赵的,你什么意思?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到这儿看看就走,怎么,你还念上旧情了?”
    “我念什么旧情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于再过半年就高三了,现在转学,后面肯定影响高考。”
    “那也不关你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她是我女儿!”
    “你当她是你女儿,现在就问问,看她认不认你赵志峰当爹!是她跟你姓,还是我儿子跟你姓,赶着给一个外人出钱,你对得起我们娘俩吗?你是不是还放不下那个女的,想回去找她,啊?我给你讲,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不然咱俩没完!”
    丧宴还没散场,大家都在被迫围观这场可笑的闹剧。
    梁叔上去劝架,让不要吵了。
    到底是死者为大,没有在老人灵堂前起争执的道理,何况还有那么多人观望。
    可无济于事,拦不住夫妻两个。
    赵志峰好面儿,当众就一巴掌扇自家老婆脸上,啪地便是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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