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也没有耽搁,闪身到了一旁,低喝一声,手中长鞭狠狠抽打在那块石板上,地面震动,周围的石板被这股强大的内力震得碎裂,但偏偏就是封住地洞的那块石板没有任何损伤。
“大师姐,这不是一般的石头。”一名天斋弟子道:“可能是金刚石!”
金刚石剑谷无匹,神兵利刃都无法损伤,朱雀七品大天境修为,依然是难以撼动。
她花容冷峻,心下颇为懊恼,自责还是轻视了圣人。
御书房内设有机关,她本该能想到。
既然这地洞是圣人的逃生之路,这块石板当然非比寻常,不可能轻易破除让人从后面追击。
“她会去哪里?”朱雀抬头,扫视众臣。
众臣只觉得这女人虽然绝色容颜,但那眼眸中的寒光却是让人心惊胆战,都是低着头,不敢与朱雀目光对视。
“你说!”朱雀盯住苏伦。
苏伦此刻却已经放下了椅子,叹道:“机关是圣人所设,通往何处,我们又岂会知道?你们大可以将皇宫搜找一遍,也许可以找到。”双手握拳道:“只是这里有刺客出现,宫里的侍卫们很快都会杀过来,你们想要找到圣人,就先要从这御书房突围出去,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看来你对她很忠心。”朱雀淡淡道:“不出意外的话,天亮的时候,唐军就会攻入京都城内。你们如果自认是大唐的臣子,还是赶紧前去迎接唐军入城,否则唐军对夏侯国贼的党羽绝不会手下留情。”
苏伦冷冷道:“你是叛军的人?”
“我是天斋的人。”朱雀似乎没有兴趣和苏伦多废话:“我只是给你们指一条活路,如果你们非要求死,与我无关。”身形一展,从御书桌后跃出,吩咐道:“我们走!”
她知道如果耽搁下去,肯定会有大批宫中侍卫前来增援。
圣人已经从地道逃脱,此处不宜久留,自然是要趁这里被围之前赶紧撤离。
皇宫重峦叠嶂,宫殿如云,而且眼下京都的兵马大都在城外决战,禁卫军们也在死守皇城,所以只要撤离此处,在这深宫之中就如同石沉大海,很容易隐藏起来。
众臣眼看着朱雀带人撤走,自然不敢阻拦。
没过多久,御书房外的厮杀声也都停歇下来,数名宫廷侍卫冲到御书房内,有人已经问道:“圣人在哪里?”
苏伦道:“圣人已经安全离开,不必担心。你们赶紧集结人手,务必要将这帮刺客尽数剿灭。”
他是兵部尚书,本是无权对宫廷侍卫发号施令,不过如今宫内的情况也十分混乱,圣人无法直接下令,侍卫们听得苏伦吩咐,也只能领命撤下去。
苏伦想到方才惊心动魄的情形,心有余悸,缓缓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随即抬头,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苦笑道:“诸位想说什么?”
“苏部堂,看来……看来情况真的很严峻了。”一名官员叹道:“龙锐军击溃西川军,莫将军孤军奋战,要应对龙锐军和柔玄军两支兵团,无法支撑太久。明春门也已经落入敌手,莫将军一旦战败,叛军就可以直接杀入城内了。”
苏伦知道这名官员所言不差,苦笑摇头,道:“圣人没有料到龙锐军暗度陈仓,这一战已经没有胜算了。”
“苏部堂,圣人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又有一人道:“难道咱们都在这里等死不成?”
“钱大人有什么想法?”
“叛军攻入京都城,接下来势必会直取皇城。”那人道:“两千禁军肯定是守不住皇城,皇城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情。咱们……咱们如果不想出对策,到时候都会成为叛军刀下之鬼。”
一名老年官员道:“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想出什么对策?几万叛军杀进来,就算是神仙也扭转不了局势。”摇头叹道:“实在不成,咱们各自回府,等着叛军上门就是。”
“为什么要等死?”那钱大人道:“咱们为何不能死里求生?”
“如何死里求生?”苏伦问道。
钱大人扫视众人一眼,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是道:“我若说出来,只怕诸位以为我贪生怕死,罢了,还是不说的好。”
“钱大人,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犹豫的。”那年老臣子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大家商议商议。”
钱大人想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才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方才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圣人自己留有退路,刺客杀到,她在咱们眼前脱身了。如果不是天斋的人手下留情,以他们的身手,要将咱们全部杀死,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众人都忍不住点头,道:“天斋的人毕竟是道门,并不滥杀无辜,他们入宫是要找回道尊的尸骨,并非是为了刺杀我们。”
“天斋的人对我们手下留情,可是圣人……却将我们丢下。”钱大人道:“那个女刺客也说了,她给咱们指一条活路,让我们去迎接叛……迎接唐军入城,如此还可保全身家性命……!”
“住口!”不等钱大人说完,苏伦厉声呵斥道:“钱盛,你是要背叛朝廷,向叛军投降?”瞥见一旁被朱雀杀死的侍卫尸首,尸首边上还有那侍卫的刀,冲了过去,取刀在手,刀锋指向钱大人,怒喝道:“你再将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其他臣子纷纷道:“苏部堂息怒,说了是大家商议,你不要冲动。”
“难道你们也是这样想?”苏伦怒道:“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罪该斩首,你们还要为他说话?”
那钱大人也是恼道:“苏伦,你是兵部尚书,导致京都陷此凶境,是谁的过错?你们兵部调动柔玄军南下讨伐徐州,他们也趁机杀到了京都,如果没有你们的调令,他们能如此轻松进入京畿?还有,东北龙锐军兵临城下,你们兵部事先竟然毫无察觉,这又是谁的过错?你有本事拿刀去剿灭叛军,在这里舞刀弄枪,还真当自己是英雄?”
“钱大人,你也少说一句。”年老官员道:“大家坐下来商议,不要伤了和气。”
“和气?”苏伦冷笑道:“本官吃的是大唐的俸禄,效忠大唐,有人要背叛大唐,老子为何要与他和气?”他是行伍出身,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体统,口出粗言。
“效忠大唐?”钱大人道:“天下皆知,秦逍是效忠麝月公主,柔玄军也是拥戴公主,公主是先帝的血脉,正统的李唐公主,她麾下的兵马,又怎么不是唐军了?他们又怎么不能代表大唐了?”似乎是血气上头,也顾不得其他,吼道:“你姓苏的能代表大唐?别在这里自以为是。有种你就一刀砍过来,反正公主的兵马马上就要杀入城内,老子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苏伦怒气上涌,大吼一声,举臂抬刀便要冲向钱盛,边上几名重臣见状,纷纷上前拽住,有人叫道:“苏部堂莫要冲动,这里是御书房,他要说错话自有圣人裁决,你在这里杀死朝廷重臣,那也是死罪!”
“他奶奶的,反正都是死,老子就不要在这里等死。”钱盛摘下头上的冠帽,一把摔在地上,指着苏伦道:“你就在这里等着,老子现在就去明春门,看看他们要不要一箭射死我!”竟然真的甩袖离开,快步走出御书房。
第1838章 黎明将至
京都城外,血流成河,当真是人间地狱。
莫兴德双手握着一根长枪,支撑身体,浑身上下满是鲜血,既有敌人喷溅到他身上的血液,也有他自己身上溅出的鲜血。
他自己的战刀早就卷了刃,此后连夺两把大刀,也都是废弃,最终夺了一把长枪在手。
他不知道自己亲手砍杀了多少人。
虽然他的勇猛一度鼓舞了麾下将士的斗志,但敌人似乎杀之不竭,在他身边始终有一群敌军前赴后继扑上来。
在他周围一圈的地上,已经看不到地面,都是堆积起来的尸首。
既有自己的麾下,也有柔玄军士,甚至还有几名被杀死的龙锐骑兵和战马。
莫兴德年纪轻轻就从军,打过草原部族,剿过强寇,但这一生却从未经历过如此残酷惨烈的厮杀。
西川军已经全线崩溃,早已经向东南方向溃逃,龙锐军的数千骑兵就像咬住猎物的猛兽,在后追击。
而上万名装备精良的龙锐步卒和部分龙锐骑兵则是留下来,协助柔玄军对京都守备军发起反击。
这一次龙锐军派出了不到两万兵马,五千骑兵,一万步卒,此外幽州刺史竟然还抽调了一千兵马加入了这支军团,虽然兵力不多,却也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幽州的态度。
这不到两万人的龙锐军加入决战之后,结局其实就已经注定。
无论是柔玄军还是龙锐军,战斗力都在京都守备军之上,这两支军团联手对京都守备军发起反击,凶狠无比,没有丝毫留情,那显然是要用鲜血来彻底震慑京都守备军,迫使守备军放下兵器。
莫兴德虽然骁勇无比,却毕竟是血肉之躯。
一夜血战,他的体力已经用尽,而且乱战之中,自己也是受了多处伤,无法及时包扎伤口,鲜血流淌,这更是让他觉得全身已经发软。
他的一身战甲从来都不是负担,可现在他却感觉到身上的战甲异乎寻常的沉重,自己的身体已经扛不住。
麾下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去,而更多的却是溃逃。
龙锐军突然杀出的时候,混杂其中的京都民兵们似乎知道大难临头,纷纷逃窜,如果不是京都军训练有素,莫兴德和众多将领冲杀在前竭力压住阵脚,京都军很可能就会被民兵的一波溃退所影响。
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待得西川军溃败纷纷脱离战场,支撑着京都军最后意志的支柱瞬间崩塌,许多京都军兵士似乎也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开始脱离战场。
有不少军士甚至准备直接撤回明春门,却不料明春门大门紧闭,吊桥也被拉起,完全是一条无法退却的思路。
最为恐怖的是,双方在两翼厮杀的骑兵军团已经逐渐分出胜败。
柔玄骑兵的实力本就在京都骑兵之上,待得龙锐军出现在战场之后,不但对京都主力造成震慑,也对两翼的京都骑兵造成致命的心理震慑,柔玄骑兵则是乘机取得了优势,不少京都骑兵也已经溃退。
柔玄骑兵对战场上的形势判断的十分准确,在取得优势之后,开始从两翼向中间突杀,有不少骑兵已经杀到了护城河边,这就让那些准备撤回明春门的步卒成为了骑兵们的口中之食。
“噗!”
一支冷箭也不知从何处射来,却是射中莫兴德侧腰,他眉头一紧,只是颓然低头看了一眼,还没等他看清楚,又是“噗噗”几支利箭射入他身体。
他身形微微摇晃,如果不是手中撑着长枪,便已经倒下。
眉宇之间没有痛苦,竟反倒是有一丝解脱。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周围竟然已经没有了自己的麾下。
柔玄军士握刀持枪,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之前紧贴在他身边的几十名军士,此刻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边,东方隐隐泛白,一夜血战,战死者不计其数,逃亡者更是多如牛毛,他知道到了这个份上,一切都已经结束。
将手中的长枪甩开,莫兴德缓缓坐了下去,他屁股下面是堆积起来的尸首。
人群之中,一骑穿过人群缓缓走过来,战马之上是一名手持长枪的将领,莫兴德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正是太史存勖。
太史存勖血染战袍,浑身上下也是残破,亦可见这一战着实惨烈。
“很久不见了。”太史存勖骑马向前,距离莫兴德不到五六步才勒住马,居高临下看着莫兴德,叹道:“你也是北方边军中赫赫有名的骁勇战将,今日却落得如此地步,可曾后悔?”
“太史存勖,少说这屁话。”莫兴德笑道:“如果不是秦逍的龙锐军杀到,你我现在的位置应该换一换,骑在马背上嘲讽的人应该是我。”
太史存勖颔首道:“你能坚守京都城,让我柔玄军死伤惨重,甚至能率领麾下进行这场决战,确实是勇冠三军。”顿了一下,才道:“只可惜你的才干用在了错误的地方!”
莫兴德语气萧索,叹道:“这一战没有对错,只有胜负。我效忠后圣人,你归附公主,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
“我会向公主为你请求。”太史存勖想了一下,才道:“只要你归附公主,依然会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莫兴德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抄过边上的一把沾血大刀,看着太史存勖道:“京都之战,无论是京都军还是边军,都是死伤无数,无数大唐好儿郎战死城下,血染江山。我实话告诉你,这一战保卫京都是次要,我就是要和你们柔玄军血战一场。胜了,我就算是报了当年你们抛弃武川之仇,若是败了,死后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向当年战死边关的武川弟兄们交待了。太史存勖,后世评论此战,你我都是罪人。”摇头叹道:“可惜,可惜,没有亲手斩下你的首级,终归是死的不甘心。”手腕子一转,刀光划过,鲜血喷溅而出,莫兴德却已经是干脆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
太史存勖神色淡定,双目之中却还是有一丝遗憾。
京都军主将莫兴德自刎之际,京都城东南方向,一队溃逃的骑兵正狼狈不堪拼命逃亡。
数十名骑兵护卫着一名身披大氅的老者迅速脱离战场。
老者当然就是国相夏侯元稹。
他这一生主要打理的是政事,对军事其实并不通晓,而且领兵的机会并不多。
可是为数不多的领兵机会,都是落得最悲惨的结局。
当初率领武卫营攻打皇城,却落入澹台悬夜的圈套,最终被发配到苏州软禁,国相党的党羽也遭受澹台悬夜的血腥清洗。
而这一次精心谋划的决战,亲率两万西川军做最后一搏,依然是输的一败涂地。
西川军的溃败完全出乎国相的意料之外。
虽然龙锐军的突然出现确实令人惊骇,但西川军被龙锐骑兵突袭之后,一触即溃,几乎是瞬间就崩散,这实在是令国相感到匪夷所思。
西川军溃逃如潮水,国相根本无法阻止,万般无奈之下,近卫骑兵队硬是强行保护着国相逃离战场。
国相很清楚,京都城外这一战西川军大败,这不仅仅会让圣人危在旦夕,而且西川也将危如累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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