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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清居内,点墨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巾子衣衫,只等蔺远回来便可用上。
    “爷,您回来了。”她迎上去,正欲说些什么,撇眼又见蔺远身后还牵着蔺云萝:“小姐这是怎么了?”
    “备水给小姐擦洗。”蔺远只吩咐了这么一句,就带着女儿径直进了屋内。
    温热的毛巾擦过蔺云萝满是鼻涕眼泪的脸颊,她终于能看清楚外物了。
    蔺远被她眨眼的动作逗乐,不禁问道:“小哭包,就因为爹爹要给你找母亲,你就哭成这样吗?”
    点墨闻听此言,露出一种奇异的期冀的表情。
    不过蔺云萝看不懂她的期冀。
    她蹲身,把头凑在蔺远的眼前,一番商量的模样道:“那爹爹可以不找吗?那样言言就不哭了。”
    蔺远心中愉悦,突然问道:“为什么言言不想要一个母亲?就像凌云说的,言言这么爱顽,母亲可以生一个小弟弟、小妹妹,他们来陪着言言顽不好吗?”
    蔺云萝被这么一番话吓到失去力气,跌坐在地,好半晌才抬起蒙蒙泪眼,泣道:“可是爹爹是言言一个人的呀……”
    虽然蔺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害她哭了不说,还要引她说这样的话。
    但他却实实在在地从这句话当中感受到了浸润心田的愉悦。
    他拉起她,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还有凌云和点墨在场一般,俯首抵住她的额头,轻声哄道。
    “乖言言,爹爹就是言言的……起来吧,爹爹亲自给你梳头。”
    他的手指本是捏住她腮边的肉,不知何时却变成了大掌盖在她的颈项之间,细细摩挲。
    蔺云萝才起床,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梳头就跑了出来。
    蔺远正引着她往窗下坐,拿了篦子细细给她梳头。父女俩的亲密,凌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而点墨虽然还未能窥知真相,但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哄女儿去用饭,他单独留下凌云,语气森冷地问道:“你跟言言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企图?”
    凌云腿一软,跪倒在地:“奴婢一片忠心……全是为了小姐,并无什么企图……”
    可惜,蔺远毫不相信,甚至周身在她话落后泛起一丝冰冷的杀意。
    凌云的后脊背开始竖起根根汗毛,竟然敏锐地开始求情:“爷,求您饶命!奴婢真的是一心为了小姐。”
    她膝行到蔺远的脚边,语速飞快的解释道:“小姐天真单纯,她什么也不懂。更何况,就算小姐心智健全,父女……也是要被世人唾骂的丑事啊!您这么爱宠小姐,又身居高位,想要什么样可心的没有,又何必……”
    蔺远的脑子“嗡”的一下,像是被重槌猛击了一般后退了两步,又跌回了座椅上:“你刚刚说了什么……?”
    凌云却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胆大妄为,再不敢多言,垂头丝毫不敢看他。
    而男人似乎也完全不需要她的回答,他的脸色忽青忽白,身型完全僵在了靠椅上。
    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像是失去了精力一般,无力地挥手:“闭紧了嘴下去吧,好好照顾言言。她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凌云险险拣回了一条小命,勉力向蔺远告退后才退了出去。
    甫一走到天井正中,一阵迟来的手脚发软却叫她差点当场栽倒在地。
    好悬被暗中一直等她出来的红乔扶着回去,又恢复了一两日才堪堪恢复了过来。
    在这期间却无论陈、柳嬷嬷,还是红乔相询,她都坚持是自己做错了事,才引来蔺远的惩罚,多的话竟是一字也不敢提。
    却说蔺远一个人呆坐原地,一直到常林来回信才堪堪回神。
    “爷,您下朝后吩咐往明州送的信,小的已经三百里加急送出去了。”
    常林垂手站在蔺远的身边,回完这件事又道:“小的回来的时候正遇见了杨大人带着杨二公子上门。”
    “他们来做什么?”他问道。
    “杨大人未曾告知来意,不过应是什么喜事。小的瞧杨大人父子二人皆是满脸喜色。”
    “先把人引去花厅吧。”蔺远起身道:“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常林应声去了后,蔺远又使点墨捧上衣服,换下官服才转去了花厅。
    “予安兄/蔺世伯。”
    “同光兄,近来少见啊。”蔺远上前,见礼之后转身坐在了主位的椅子上。
    “予安兄,工部近来领了皇上的旨意,在做农具改善呢。”杨明风答道。
    蔺远端起茶盏,用茶盖撇了一下茶水浮末:“哦?既是忙,怎有空来此?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协助?”
    杨明风笑道:“工部诸事一切顺利,予安兄不必忧心。”话头一转,又道:“不过今日我来,却也真是有事要请得予安兄你的主意。”
    “同光兄,你我向来亲厚。你有事就直说,有能帮忙的,我定然义不容辞。”
    这时,一直站在杨明风身后的杨旭禾上前屈身道:“蔺世伯,今次父亲来是为了小侄之事。”
    蔺远心中涌上某种奇异的预感。
    他的嘴角渐渐落下,放下茶盏,语气也颇有些不咸不淡的:“哦?是什么事啊?劳动你们父子都一起来了。”
    杨明风接着自家儿子的话继续道:“正如予安兄所说,你我向来亲厚。如今,愚弟有心,想要和予安兄更加亲厚。”
    说着,他指着杨旭禾道:“就是我这个二子。这两年,他多次来往蔺府,和云萝也玩得来,我家二郎也到了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依我看,咱们不若就成全了他们这对青梅竹马。”
    “你也知道,怀恕在家中只行二。家中承继家业,传宗接代的事都有他哥哥怀闵在前头顶着。我知予安兄你爱重云萝这个女儿,若是她能落在我家,依你我的情谊,我和他母亲定然将云萝当作亲女儿一般看待。”
    平心而论,杨同光说的都是对的。
    哪怕蔺远再保护这个女儿,他也不能否认蔺云萝不能同其他闺阁女儿一样,嫁给正常的人家。
    更不可能和她们一样迎来送往地帮丈夫打点这些人情往来。
    最好的情况就是如杨同光说的这样,寻了一个既不用顶立门楣,又和蔺云萝有深厚感情的人。
    两年多来,杨旭禾不管遇见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都会使人送来给蔺云萝。
    她要是有什么想玩的想要的,他也会天南海北地给她找来,又带着她去玩。
    而从前,蔺云萝的口中蹦出来最多的是“爹爹”、“冯姐姐”。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蔺远每每都会听见她提上一句“怀恕哥哥”。
    如果他要求亲的人不是蔺云萝,而是别的什么人。
    这样相伴两年的用心和真心,蔺远都要赞一声“痴情”。
    可现在,他不知为何。心中那个奇异的预感成真,他却并不开心,甚至连一点欣慰也无。
    杨明风是个诚正的人,既然他说要将蔺云萝当作亲女一般对待,那她就一定会护着蔺云萝。
    哪怕是看在和蔺远的情分上、看在他们一起辅佐三皇子的份上,他也会好好对待蔺云萝的。
    这门亲事不管怎么看,都是对蔺云萝最好的。
    但蔺远就是不舒坦,要不是努力克制着,他都要使人把这父子俩赶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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