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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回道:“伯爷长居京城,一年难得回来一两次,这两年宅子一直空置着,也不需要那?么些人来清扫,两个丫头足够了。”
    沈青黛左右瞧了瞧:“偌大的?伯府,只有你们三人,着实有些空旷。现如?今也是人心不古,我们前几日?在客栈内,就遭了贼,这里夜间?可曾有歹人闯入过?”
    管家只当她顾及自身,生怕夜间?不安全,他笑道:“小姐放心,这里好?歹也是伯府,一般歹人也不敢擅闯。何况咱们府上还有一位侍卫留守,李年他功夫不弱,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过来送死。”
    赵令询瞧了一圈:“怎么没?有看到你说的?这个李年?”
    管家眼中略有闪躲,随即笑道:“他啊,外出了,约摸要再晚些才?回来。”
    客房尚未收拾出来,主人家又不在,两人不好?前往正?厅,只留在花厅歇息。
    管家奉了新茶,两人喝了几盏,坐着无聊,便想要四处走?动走?动。
    管家看了一眼沈青黛,十分知趣地?问道:“世子好?兴致,不知可否需要老奴跟着?”
    赵令询摆摆手:“我曾在此小住半年,对府内颇为熟悉,我们随便走?走?便是。”
    出了花厅,沈青黛下意识地?朝着内院旧日?住处走?去。
    落日?余晖下,内院整个正?厅染上一层朦胧金光,远远望去依旧丛楼耸翠,森严庄重。
    沈青黛心底一声冷笑,忠勤伯府六年,嫡母对她假意慈爱,魏若菀与她假装亲厚,而?她为了那?一点亲情?,竟自困牢笼多年。
    倏忽流云聚散,霞光隐没?,如?日?中天的?忠勤伯府,终于要沉于黑暗。
    她虽蒙忠勤伯府照料多年,可也赔上了半条命,如?今两不相欠。
    赵令询望向前方僻静衰败的?院落:“要不要进去看看?”
    沈青黛低眉沉默良久,还是摇摇头:“算了,寂寂荒草,寥寥落花,空荡荡的?院落,也没?什么好?看的?。”
    两人走?了许久,不觉走?到一处,只见藤萝掩映,蓊蓊郁郁,一带翠障流水,鸟鸣阵阵。
    沈青黛看着面前的?假山,突地?想起两年前,赵令询与魏若英的?对话。
    那?一日?,魏若菀告诉她,赵令询只是想娶她回去做妾而?已。
    她气急败坏,冲出便去找赵令询,看到他们正?站在假山后?流水旁。
    夕阳西下,柳枝在落日?余晖下摇曳,赵令询一身红衣立于树下,明媚耀眼。
    她看到他俊眉飞扬,开?口便是满满的?不屑:“妾怎么了,左右我看重的?只是她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沈青黛拉着赵令询,板着脸问:“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地?方?”
    赵令询微微愣神,他当然记得,当初他一心想要求娶她,甚至为了她,想放弃一切。而?她,突然冲出来对他说,她讨厌他。
    沈青黛看他一脸茫然,只当他不记得了,不由有些生气,抬手便捏上他的?脸。
    “你说你好?好?的?,为何非要逞一时之快,还说要娶我做妾。”
    赵令询愣住了:“我何时说过这混账话?”
    沈青黛得意道:“当初我可是听到了,你同大哥说的?,妾怎么了,有什么关系。”
    赵令询回过神来,拧着沈青黛的?耳垂,笑道:“你这耳朵可以扔掉了。”
    沈青黛扒开?他的?手,抬头笑道:“你还想抵赖不成,我可听得真真切切。你们男人,就是爱逞强。”
    赵令询轻笑:“沈大小姐,你听话不能只听一半啊。当时若英同我说,你娘只是一个妾,我若娶一个庶女,只怕会伤了肃王府的?脸面。我这才?脱口而?出,妾怎么了。”
    他灼热的?目光紧盯沈青黛:“所以,你是以为我要娶你做妾,才?生气的??”
    沈青黛目瞪口呆,羞愧难当,忙捂着脸转过身去。
    赵令询却好?似心情?很好?的?样子,在身后?大笑不止。
    沈青黛低头转身:“赵令询,对不起。当初,是我错怪了你。”
    赵令询揽过她,紧紧抱在怀中:“萱萱,都过去了。等查清你娘之事?,往后?天涯海角,我们再也不分开?。”
    沈青黛抱紧赵令询,轻声道:“好?,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等两人回到花厅,管家早已等候多时,说是客房已经收拾了出来。
    赵令询同沈青黛对视一眼,随口问道:“不知那?个李年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告知于他,今日?要小心看护好?厢房四周。”
    管家忙道:“已经回来了,世子放心,我定会让他多加留心的?。”
    两人点头,由丫头带路,前往西厢客房。
    两人各自回屋,待到二更铜锣敲响,赵令询换上夜行衣,走?到沈青黛房门前,轻轻叩了几下。
    本就寂寥的?府邸,一入夜更加安静,只偶有几只秋虫发出悲鸣。
    两人贴着墙根,悄声走?到下人居住的?院落。所幸现下忠勤伯府并无几人,管家另住在管事?的?院落,行动起来方便不少。
    赵令询怕惊动李年,让沈青黛等在大门口,他先去探路。
    很快,一间?房内传来细微的?打?斗声,微光随即亮起。
    沈青黛正?焦急地?张望着,赵令询便推门出来朝她招手示意。
    待进到屋内,李年已经布单捆着手,嘴里塞满布条,绑在床边。
    赵令询听他呜呜地?叫个不停,随手拿出手中的?短刀插在桌上,不耐道:“再叫,小心你的?舌头。”
    李年果然乖乖闭嘴。
    沈青黛走?上前,拿掉他口中的?布条,扔在一边。
    李年大口地?喘着气,惊恐道:“我是欠了赌坊的?银子,可我已经同方老板说好?了,月底就还的?。你们放心,很快,忠勤伯很快就回来了,他一回来,我马上就把欠的?银子还上。”
    两人没?想到,他们什么都没?说,这个李年倒招得干净。
    赵令询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哦,忠勤伯一回来,你便能还上银子,你当我们是好?骗的??”
    李年点头如?捣蒜:“我没?骗你,真的?,忠勤伯他会帮我还的?。”
    赵令询轻哼一声:“你不过是一个看门的?狗而?已,忠勤伯凭什么要替你还债?”
    李年梗着脖子道:“总之,我没?有撒谎。两日?后?忠勤伯便会回来,只要再等两日?便好?。若两日?后?,我拿不出银子,要杀要剐,我随你们处置。”
    赵令询拔起桌上的?刀,在空中晃了几下:“看来,你真的?知道忠勤伯的?秘密?”
    李年猛地?抬头:“你们,不是赌坊的?人。”
    赵令询冷笑:“赌坊的?人,只要钱。我们,要的?是命。”
    李年缩在一边,瑟瑟道:“你们要做什么?”
    赵令询用刀在他脸上拍了几下:“放心,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就看你想不想要了。”
    李年咽下口水:“你们是冲着忠勤伯来的??”
    赵令询点头:“你还不算太笨。没?错,我们主子是忠勤伯的?死对头,这两年朝堂之上,两人斗得死去活来。如?今他虽失势,可难免他日?会东山再起。偶然听说他有把柄,我们自然要牢牢攥在手上。”
    李年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把柄。”
    赵令询将刀放在他的?脖颈上,毫不迟疑地?用力一划,李年疼得面目扭曲。
    “李年是吧,我不想浪费时间?,你也没?有第二种选择。说,才?能活。不说,便是死。”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青黛缓缓开?口:“你放心,我保证,我们拿到消息,不会杀人灭口。对我们来说,消息才?是最值钱的?。人命,无关紧要。放你一马,留着给忠勤伯添堵,对我们没?有坏处。”
    李年歪着脖子,试图堵住流下的?鲜血,赵令询扔了一个布条过去。
    他咬过布条缠在颈上:“你们想知道什么?”
    沈青黛缓缓道:“忠勤伯的?秘密,是不是与他府上已故的?二夫人有关?”
    李年惊诧地?盯着沈青黛:“你知道?”
    沈青黛没?有回答,只是问:“忠勤伯府上的?二夫人,究竟是何身份?”
    李年见无可隐瞒,便道:“二夫人,她是前登州知事?家的?小姐。”
    前登州知事?,娘亲竟也出自官宦世家,可为何她却绝口不提呢?魏若英曾说过,娘亲是忠勤伯强娶的?。可娘亲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怎么就任由他抢去了呢?
    沈青黛问道:“既然是知事?家的?小姐,为何会轻易嫁于忠勤伯做妾?”
    李年道:“陈知事?早在二夫人嫁过来之前便因?渎职罪被斩首,陈家女眷皆判流放之刑。”
    沈青黛震惊,忙问:“流放之刑,那?为何她还能嫁于忠勤伯?”
    李年接着道:“我自年少起,便一直跟随忠勤伯。有次我随忠勤伯外出做乐,回来时天色已暗,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当时方下过雨,路湿地?滑,我们双双跌进池塘内。恰逢陈小姐经过,命人救下我们。”
    “从那?时起,忠勤伯便对陈小姐起了心思,只是无奈已经娶了夫人,只能作罢。后?来,陈知事?犯了事?被斩首,陈家女眷流放,忠勤伯慢慢也就将她忘了。”
    “谁知一年后?的?春日?,我再次随忠勤伯外出,竟在一间?酒楼,意外发现了陈小姐。一年不见,陈小姐不但风姿依旧,反而?愈加明艳动人。忠勤伯失而?复得,激动万分。他上前便将陈小姐拉至一边,诉说相思之情?。陈小姐似乎有些慌张,不停地?往楼上张望。忠勤伯大约以为她在暗示什么,便不由分说将她带到楼上空房内……”
    沈青黛猛地?一掌拍下,烛火晃动,险些要倒。
    娘亲明显是从流放之地?逃出,怕被人发现才?不敢声张,忠勤伯却乘人之危,强取豪夺,真是无耻至极。
    赵令询忙一手扶着蜡烛,另一手轻轻拍在沈青黛肩。
    沈青黛问:“后?来呢,我娘就这样入了伯府?”
    李年摇头:“不是。客栈匆匆一面后?,陈小姐便不知所踪。忠勤伯正?在兴头上,倒是让人一通好?找,可依旧没?寻到。大约半个月后?,陈小姐突然就早上了门,说她已经怀了忠勤伯的?孩子,无奈之下,寻求庇护。”
    “忠勤伯虽迷恋陈小姐,却也深知收留她是个祸害。可当时陈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找来的?郎中又说看脉象大约是个男婴,于是忠勤伯一时糊涂,便答应了陈小姐。”
    烛影摇曳下,沈青黛脸上忽明忽暗。
    她一直以为,娘亲是被强迫着嫁给忠勤伯的?,可李年却说,是娘亲事?后?主动寻求庇护。
    赵令询突然问道:“陈小姐,也就是二夫人,她在消失的?那?段时间?,在何处落脚?”
    李年回忆道:“据她所说,她到处躲藏,居无定所。忠勤伯当时对她十分上心,为了讨她欢心,特意出面找了当时登州的?大商户方家,让他们认下陈小姐当做义女,风风光光地?嫁了进来。”
    沈青黛抬眸:“方家,在何处?”
    她好?像从未听娘亲提过方家。
    李年道:“方家出了个贵人,早就飞黄腾达。方家老太爷一向惧寒,大约十年多前,已经搬去南诏了。”
    赵令询问:“贵人,你是说二夫人?”
    李年摇头:“二夫人算什么贵人,方家的?贵人,听说进宫当了妃子。”
    沈青黛下意识地?看向赵令询,她对宫中妃嫔不甚熟悉,自然不知是否有位姓方的?妃子。
    赵令询低眉思索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后?宫妃嫔众多,他一时也记不起。
    李年继续道:“要说二夫人也是奇怪,当初明明是她主动寻求庇护的?,可生下二小姐后?,她一改之前的?温顺模样,对伯爷越来越冷淡。伯爷起初还有些兴致,可随着三夫人出现,便对二夫人越来越疏远。后?来,三夫人怀有身孕时,二夫人不慎冲撞,三夫人大怒,便撺掇着伯爷将二夫人打?发到庄子上去。伯爷对二夫人本就没?了往日?的?情?分,正?忧心二夫人身世被人发现,当即便同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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