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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张脸挡在手背下,白色旧衬衣领口几颗纽子松开,阴影里隐约可见锁骨起伏。
    大概是太久没等到他回复,林涧移开手,疑惑地看着他。
    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
    哪怕他的手此时还掐在他脖子上。
    谢岫白缓缓松开手,一手撑在枕头上,轻轻地说:“我今天回家了。”
    “嗯。”林涧嗓音微哑,“然后呢?”
    然后……
    回来就找不到你了。
    他根据林涧的体检报告,学了新的菜式,满怀期待去找他,却发现他压根不在家。
    他在林涧家外等了三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夜归的医生,打开门,一室空荡。
    甚至……
    就连他故意留下的那只兔子都不在。
    谢岫白另一只手落在枕头旁边,紧握成拳,指骨摩擦,一阵阵隐晦的痛。
    他用尽全力才让嗓音保持了正常。
    “我小妈,跟我大伯吵架了。”
    林涧更清醒了一点:“嗯?”
    “我大伯知道我提前毕业的事,想送我去前线历练,除了特战部队,前线是升职最快的地方,但我小妈不同意,他怕我死在前线。”
    某种意义上来说,斐的利益和谢岫白是捆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来讽刺,虽然林涧私心里并不认为他们家的氛围有多好,但是对比其他家族,林家确实算得上家风不错。
    至少林家三兄弟全是从同一个妈的肚子里出来的。
    谢岫白家里却不一样。
    他父亲那一辈,五个兄弟,就有四个母亲。
    由此引发内斗严重。
    五个兄弟最后就活了两个,一个群狼之中厮杀出的恶狼,还有一个胸无大志,大学没毕业就带着女友为爱私奔的废物。
    谢岫白的父亲就是那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废物。
    后来,夺嫡幸存的那位在一场战争中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家族需要一个继承人,与其便宜旁支,不如便宜亲弟弟,就把他找了回去。
    谁知他父亲回去后,还没履行种马的职责,就病死了。
    于是,作为他父亲唯一的孩子,韩家唯一的嫡系血脉,谢岫白也被接回了家里。
    但这不意味着他的位置就十拿九稳了。
    韩家支系繁多,多的是想继承这份破天富贵的,自然日夜盼着谢岫白也出点意外。
    只要他死了残了,家主就会重新选择继承人。
    如果谢岫白扛不住压力,作为前继承人的遗孀,斐紧跟着就会被生吞活剥。
    基于此,他会全力扶持谢岫白。
    但韩家家主就不一定了。
    同母兄弟他都下得去手,更何况异母兄弟的儿子。
    他是偏向于他们那一脉,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林涧道:“你呢?”
    谢岫白抬起手,在离他脸只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住,垂下眼笑了一下:“我当然是想留在哥哥身边啊,可是哥哥不要我。”
    “……”
    谢岫白说:“战场上的事,谁都说不准,刀剑无眼,我要是真的死在那里……”
    林涧皱眉:“闭嘴。”
    谢岫白说:“我把你写在我遗嘱里好不好?”
    “我不要。”
    “就写,”谢岫白短促地笑了一下,“鉴于立遗嘱人从事高危职业,为避免后人因遗产继承问题发生争议,特立以下遗嘱:”
    “所有财产自愿无偿赠送,赠与——”
    谢岫白指尖一动,触上林涧的侧脸,一片温热。
    他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微笑:“……林涧。”
    林涧呼吸一沉。
    “上述遗嘱为本人自愿作出,是本人内心真实意思的表示。”
    林涧按住他的手:“你在威胁我?”
    “怎么会?”谢岫白也不抽出手,单臂撑在他脸侧,悠然笑了笑,“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违逆那位的权力,如果真要这么做,少说也得脱层皮。”
    “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我当然是全力去争取,你不想我留下,我还费什么劲呢?上战场有什么不好,我死在战场上的几率又不大,说不定过几年回来,我军衔比你都高了呢。”
    林涧久久不言。
    谢岫白屈起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问你呢哥哥,给句话啊,你想我去吗?”
    “随你。”林涧偏开头,“你成年了,要学会为自己负责。”
    “你还真是……”谢岫白失笑,心里默默补完后半句——
    口是心非。
    谢岫白忽然问:“哥哥,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林涧:“?”
    “就是我刚来时,你问我的那个问题。”谢岫白提醒。
    林涧回忆了一下,不确定,“……我问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谢岫白郑重道:“有。”
    “?”
    “来恭贺哥哥乔迁新居。”
    林涧哭笑不得:“不用,我在这边好几年了,不算新居,暖灶也不用,琳达经常在这边做饭,都是用顺手的。”
    “但床是新的啊,”谢岫白说,“不暖灶,我可以给你暖床。”
    “……”林涧拒绝,“这就更不用了。”
    谢岫白轻笑了一声。
    林涧伸手想去推他,“起开。”
    谢岫白没动,“哥哥,我们各退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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