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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这个念头反复地折磨他,碾盘碾面一样,碾碎他的理智。
    他甚至没办法向那落迦求证。
    按照这个人恶劣的性格,要是知道他这样想,那不管事实如何,都一定会咬死是林城自杀,然后用这件事反复折磨林涧。
    经年过去,过往真相终于展现在他眼前,那落迦说:“我逃离翠鸟星之后,潜入你家,想趁着你爷爷睡觉直接杀了他,但他警觉性挺好的,发现了我,不过发现了也没用,一个老人而已,所以我还是得手了,我当时还想在枪上留下零日的指纹,又觉得太明显了,所以没有留……”
    最后留在现场的就是一把只印着林城指纹的枪。
    那个爱护了他半辈子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并没有恨他。
    林涧不觉得开心,一点都没有。
    他爷爷还是死了。
    但是,接近四年时间,一千多个日夜……
    他终于能够呼吸了。
    林涧缓缓垂下枪口,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不知道,眼神无意识到处乱划时,不经意间对上谢岫白焦急关切的视线,他纤长的睫羽颤了一下,却没躲开他的观察,深吸口气,尽量平稳语气道:“杀了他。”
    谢岫白答应了一声,蹲下去,把手覆在那落迦胸口的伤口上,不顾手下人剧烈挣扎的动作,把堪称剧毒的黑雾注入那落迦的身体。
    缕缕暗色雾气无孔不入钻入皮囊,把寸寸血肉腐蚀得千疮百孔。
    那落迦手指死死在挣扎中掐入土里,青筋从脖颈一路延伸到手臂,狰狞隆起,生生把唇角咬出血才止住惨叫。
    他似乎承受了极大痛苦,整个人从内部慢慢融化,化成一摊黑水,缓缓渗入土地。
    昔日被拧断了脖子还活蹦乱跳的人,这次终于彻底去死,再也不可能站起来。
    甚至连一粒灰都没能留下。
    天空彻底黑下来,天边最后一丝渺茫的光亮消失,四周温度一点点降低。
    林涧把枪收好,侧过脸望着这片废墟。
    一晃七年过去了啊。
    挟着风沙的凉风穿过坍塌败落的废墟,压弯砖石缝隙间长出的野草,发出簌簌轻响。
    仿佛是这片土地上的亡灵发出的回应。
    “原本想把他们带回我爷爷面前再杀的……”林涧说,“但是这里好像更合适。”
    谢岫白仰头看着他。
    林涧静默地站了很久,风掠过他的衣摆和发梢,水波一样轻轻浮动。
    谢岫白干脆原地坐下来,一条长腿曲起,放松地敞开,一手搭着膝盖,一手撑着地,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林涧才回收目光。
    他随意地一瞥地上的人,线条清晰锋锐的眉眼柔和下来,他好像卸下了很大一个担子,眉眼都变得鲜活起来,
    仿佛故人缓缓从时光中苏醒。
    谢岫白不敢移开眼神。
    “小白同学,”林涧眼尾勾着一点笑,“要跟我亡命天涯吗?”
    “……亡命天涯?”
    刀尖浪口奋斗了三年,好不容易坐稳家族继承人的座位,体验到什么叫钱多到用不完的小白同学,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林涧一本正经。
    “是啊,我们绑架联邦的一级通缉犯后逃亡,私自对犯人处以私刑,手段残忍,情节恶劣,说不定联邦现在已经在通缉我们了,我们这会儿私奔,就是在畏罪潜逃?”
    林涧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俯身戏谑地看着他,伸出一只手,递到他面前。
    “所以,要跟我走吗?”
    谢岫白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恍惚间也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一时是多年前两人初遇,一时是现在。
    林涧背着夜色的脸和当年俯身查看他情况时的俊美少年重合,谢岫白伸出手,紧紧握住面前这只手,满不在乎笑了笑,抬眸看着他:
    “我不是早就跟你跑了吗?”
    林涧一使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站稳了也没有松开,两人的十指仍旧交缠在一起,成了冰凉夜色里唯一的温暖。
    林涧问他:“私奔的第一站想去哪?”
    谢岫白还真想了想,然后给出建议:“……回家看看?”
    “好啊。”
    明亮的月影拖长了两人的身影,长长的影子拖在断壁残垣间。
    两人背着夜色,踏着一地瓦砾砖石,朝远方走去。
    私奔啊……
    ……是不可能私奔的。
    林涧当然不是准备跑路了,不然的话,他惹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微生时屿一定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勒死他和谢岫白,然后再上吊自杀。
    他把葵翎和那落迦的死讯以及两人的“口供”全部发给了微生时屿,然后心安理得关了机。
    就像闯了祸把烂摊子甩给父母的熊孩子。
    作为这件事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微生时屿这段时间简直焦头烂额。
    出事的两个人全是他的手下,而且,由于那落迦能变出别人的脸,在那落迦出来或者林涧脑子清醒之前,他还没办法向别人解释。
    其实解释了也没什么用。
    实在是太胡闹了。
    他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计划的,林涧去找他的时候,条分理析跟他说这些可疑点,他也没有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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