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必,这边住着甚好。”
她这一急,语声乱,睫毛绒绒颤颤,脸庞都似泛了些红晕。这怕的小模样倒是比才刚多了几分生气。
不必问那钦也知道这惧怕的源头是哪个,想说他又不会吃了你,可转念想这可说的是自家老六,吃不吃的还真说不准。又有心说暂且忍耐,待我回来接你。更觉不妥,中原女子,一时绕不开错会了意思倒吓着她。
“你先将就几日。旁的我走之前自会都安排好,无需担心。”
“多谢将军。”
话音落,帐中静了下来。这几乎已是他二人每日的惯常,敌我两营、身份悬殊,寥廖几句问候便尽了所有,多一句都无从说起。
帐外日头越淡,帐中也更清冷。双手握着膝头,那钦抿了抿唇,呼吸可闻的静,让他深吸一口气却不敢爽快吐出,只悄悄屏着,享受两人独处的尴尬。明日一去,快也要几个月才能再见,今日不妨……略拖一刻。
见他不语,雅予直等得心焦。押解的车马已是走了一日,眼看着一切平息,他再不得久留。虽是那日来人嘱她万不可自己开口问,宁愿日后再访、再寻也不可惹得他生疑坏了大事。可此刻心如油煎,话已冲到了口边,又,又如何耐得住?
“将军……”
“嗯,”
“那孩子,那孩子可好?”
“哦,瞧我这记性。”那钦歉意地笑笑,“我和老**计,你暂时留在他营中养病,再带个娃娃多是不便。此次还是先随着走。”
意料之中,自从那野兽一般的男人从她怀中将孩子夺了去,雅予就再无指望能要得回来。日思夜念,幸而有人指点另一条出路,否则她该是又要慌了神。
“孩子平安就好。”她轻声应下。
“这你放心,我亲自安排了人照看,让那孩子随着往西南走。先去拉克尔营,待到了大营,我自会再寻妥善的人家收养。”瞥她一眼,那钦略顿了顿,“你一个姑娘家虽是有同族的情谊在,毕竟,不便养育。”
“嗯,”雅予柔顺地点点头,“将军虑得是。多谢。”
“不妨。”
说完这些话,那钦觉得已是不便再多留,“你好生歇着,我明日一早启程,待……”
这一句端端卡在喉中,此刻帐中已是夕阳余暮昏沉沉的暗,可他手臂上隔着厚厚的皮袍依然感觉到她的手。那么轻,那么柔,她怎的,怎的竟是忽地握了他?血肉撕杀都不曾怕、不曾乱,这一时的柔软,那钦还,还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将军,那孩子究竟是随哪个营走,跟着谁?一路歇脚几处?亲不亲的,养了这些日子,总想知道他的下落,也算是,算是有个寻处,有个念想。”
她欠着身,语声低低的,挂念与忧伤离他这么近,近得似也过到他心里……
“……好,你别急,我这就回去查了写给你。”
“嗯,有劳你了。”
“将军”换成了“你”,那眸中的欣喜与信任真是……千金难换……
……
出了帐,那钦的心懵懵的,立着不动,直到看天边最后一丝余辉落尽。
转回头,呀!两步之遥四只亮闪闪的眼睛,吓了那钦一跳!定睛一看,是诺海儿那小兽直呆呆地站着,鼓鼓囊囊的袍子领口处拱出一颗毛耸耸的小狼头,两个东西正一眨不眨盯着他。
那钦狠狠瞪了一眼,径自离开,心里嘟囔道,早晚得劝着老六给她收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鹰视狼戾(上)
雪已连续晴了几日,待到日头落了山,坳口处仍有风过来,倒也不烈,只是那声响因着山势呼呼叫得邪。
冬夜长,又深又重。解走了喀勒族人,整个营地空荡荡,白白虚浮的帐篷,夜的掩护下更难辨出军士们安置在何处,安静,犹如弃城一座。
一天的星斗,映着雪地,遥远、明亮。兄弟二人并肩往营外去,脚步缓,边走边轻声说着话,身后远远跟了两个随从。
赛罕身高,略低了些头,“我这里还能比大营安逸?统共一个医官也多是疗外伤,那女人的病,他怎么弄?”
“这不用你操心,她那病我有药、有人,待回去就送来。”
“何苦费事?你不如这就给她带走。”
“不过是借在你跟前儿一些时日而已,只一个人,又非战中,怎的这般不痛快?”
“有甚不痛快的?原本也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安置还不是。”
“啧!”那钦立刻停了脚步,“怎的又浑说是你的女人?”
“不然怎的?我倒是稀罕。”
“人家是中原女子,不可用咱们的规矩计较!”
赛罕一挑眉,沉着音儿略拉长了道,“五哥,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是。”
那钦闷声应了一句抬步就走,赛罕大步跟上,“说来听听啊,别费我的事。”
那钦深知自家老六素日的行事做派,想知道的事不翻个底儿掉绝不罢休,瞒着他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来得少些尴尬。可想想家中的人和如今雅予的处境,实在难于启齿,只得道,“我自己还没弄清楚,说什么?”
看那钦果然为难,赛罕淡淡一笑,“旁的我不管,只别误了我的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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