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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手指了指高个子的姑娘和那个南方来的姑娘,还没说完话,穿蓝衣裳的姑娘就“普通”跪下来,道:“姑娘!少奶奶!您把奴婢也买了吧!奴婢除了那些,还会些功夫把式,还认得几个字,奴婢能干很多事,求您收下奴婢!”
    “是真的,她爹是猎户,她也会点功夫。”罗娘子见许杏看她,就点头,“也是常在河边走才湿了鞋,他爹上山打猎的时候遇上了黑瞎子,受了重伤,是她自己出来卖自己换银子给她爹治伤的。”
    大概是觉得这姑娘孝顺,罗娘子也在替她说好话。许杏犹豫了一下,决定答应下来,人品如何不说,会功夫,这就不单是丫鬟了,还是保镖呢!
    “那就她们三个吧。”许杏道,“另外有没有小厮书童什么的,让范举人挑个跟班?”
    “有有有!”罗经纪过来请长青,“您跟我来!”
    许杏并不干涉长青选人,而是在一边等着。
    她不打算给范家其他人买什么伺候的人,这几个丫鬟里总有人负责做饭家务,金氏她们会沾光的,这个没办法,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再多了可没有了。
    很快长青就选好了,他居然挑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当长随,许杏稍微惊讶了一下,却没质疑。四个人,罗经纪夫妻一商量,要了四十两银子,当下就给了卖身契。
    回去的路上就是满当当的一车人了。许杏让长青这个家主说话,长青挨着看了他们一圈,说:“家里的所有事情,都是你们少奶奶做主,你们也只管听她的话就是。永远记住你们的主子是谁!”
    第58章 婚书休书
    他们挑好人之后,长青曾经短暂的离开过一会儿,去县衙把卖身契过了档。他这个举人的身份就是好用,衙役们毫不拖延,片刻就弄好了。
    罗经纪半是恭维的说:“到底是举人老爷,说话就是好用,我替客人不知办过多少回契纸了,哪回不是磨磨蹭蹭还得收几百个钱的?好家伙,今儿一瞧,那个麻利劲儿,就跟换了一伙人似的。”
    许杏笑笑:“要不都说读书好呢。”拜高踩低,哪里都一样。
    现在走在回家的路上,长青也不避人,直接把身契递给许杏,道:“都是你出的银子,自然也给你。”
    许杏并不推辞,把四张身契叠好,放进自己的小钱袋里,对着几个人说:“你们也都知道,到了主家得用主家给的名字,我就做主了。也不必多花哨,以后你叫同喜,你叫同乐,你叫同贵。”
    她一一点过三个丫鬟,到长青身侧的青年时,她停了手,笑着问:“范大哥,你的人你来取名吧?”
    “谁的都一样,那你就叫同文吧。”长青显然是顺着许杏的起名法起的。
    在牛车上不方便行礼,许杏也没让几个人跪,而是问问她们过去的经历,重点是她们的技能情况。
    高个子的姑娘现在叫同贵,是本县最靠山沟的那个镇子上的,如今十三,地里的农活都会,因为是家中长女,经常同旁人打交道,说话什么的挺大方,并不扭捏,只是没读过书,不识字。
    同喜就是那个会武功的姑娘,也是本地人氏,十三岁了,比同贵还大两个月,除了会农活之外,还会打猎,粗浅的认得些字。
    同乐的岁数最小,又是南边来的,看着就稍微有些不大一样。南方人种稻米,她主要也是会插秧种稻这样的农活,另外懂水性,会捞鱼,还会做衣裳,甚至会些简单的刺绣。
    许杏一一记在心里,很快就有了分工:“这样吧,平常的时候同喜就跟在我身边,同乐呢就在家里,负责裁衣裳洗衣裳什么的,同贵到厨房去,以后负责做饭,等将来……将来自然还要换的。”
    “同文跟着我。”长青看许杏看过来,便点点头,“我再说一遍,希望你们都记在心里。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才是你们的主子,旁的任何人都不是,记住了,是任何人。”
    新来的下人都说记住了,坐在一旁围观的长山认真的看了长青一眼,眼中透着思量。
    “你还别说,侄儿媳妇经常出门,身边是得有个丫鬟陪伴着,咱们乡下人老实归老实,也有坏人。”她们这边都交代清楚了,贺大郎就开口了,“我头几天听说的,东岳村的一个二流子胡老九,都说摔了一跤摔傻了的,上地里去欺负一家的小闺女,让人家爹给打断了腿,回来不知怎么的竟发了高烧,不几天就死了。他哥和嫂子还要去告人家,让他们村里正给压下来了。”
    这曾经一度是小秀的噩梦,许杏还因为这个事儿被长青狠狠的训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总算有了结果。
    许杏很高兴:“那样的人渣,活该老天爷收走了他。”小秀再不用担心哪天被那人认出来胡乱说话了。
    “可不是。”贺大郎道,“老天爷有眼呢,谁好谁坏都有报应。对了,到岔路口了,你们还上镇上去吗?”
    “去,得给他们几个买些铺盖,还得裁点布做两身衣裳。”许杏道。
    既然同乐会做衣裳,她就不用多花钱买成衣了,直接买布便宜许多。但是铺盖这些还是得买现成的,毕竟今天晚上就得睡觉,这是基本的生存保障。许杏自己熬过没有铺盖的日子,但她并不想让这几个人再受一遍这个苦,反正她也买得起。
    许杏和长青自己也不过穿些棉布衣裳,自然不可能给几个下人置办更好的行头,粗棉布而已,四个人连被褥带布匹针线这些,一共一两银子,倒是把牛车装得挺满。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都有些擦黑了。几个新来的下人站在范家小院前,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想到举人老爷的家并不比自己的家大多少。
    长青见了,就有些无奈:“看来还得盖房子。”
    许杏也苦笑:“这多少银子也不够用啊。”
    “我得厚着脸皮让你掏银子了。”长青道,“再盖两间吧,让他们有个落脚处就好。”
    他们一边进院子,一边说话。许杏跨过门槛的时候灵机一动,跟长青商量:“要不,我就把大门口这儿修修吧?大门整一整,再盖两间倒座,这样院子里就不用动了。”
    长青明白她未尽之意,不过就依他自己的意思,也不想让许杏往这个院子里投不必要的钱了。他当即同意:“这样好,省得大兴土木让奶奶不得安生。”
    他们的动静自然马上就被家里的人听见了。赵氏早就冲到了院子里,问:“这都是谁?”
    长青就道:“是许杏买的几个下人。都进堂屋来,跟家里的老太太和太太见一见。”
    “哎呀这还用上下人了你说。”赵氏顿时眉开眼笑,跟在了同喜她们身后。
    金氏也没用过下人,但是很沉得住气,端坐在堂中等着。许杏觉得她似乎很快就适应了官宦人家老太太的身份,也许是她一直有野心,早就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了?
    “这是我的祖母,金氏老太太。”长青一板一眼的说。
    显然粗浅的规矩大家都记得,便立刻跪下来给金氏磕头,口称“见过老太太”,金氏只“嗯”了一声,颇有威严的样子,眼神却落在堂中的长青和许杏身上。买人的事儿,谁也没跟她商量过,就像上次买地一样。
    长青又让赵氏在旁边座位上坐了,才说:“这是我的母亲,赵氏太太。我父亲常年在府城经商,等闲不在家,等他回来了你们再见礼。”
    “见过太太”,同贵四个都没站起来,接着转身朝赵氏又磕了头。
    “啊?好!”赵氏笑容满面的打量着几个人,然后问长青,“哪个丫鬟伺候我?”
    长青指指同文:“他叫同文,往后跟着我,明年春天我进京会试也要带着他。那几个,同喜,同乐,同贵,都是许杏的丫头。嗯,对了,到了家里,你们也给主子磕个头。”
    几个人在牛车上就被长青敲打了好几遍,现在又听见这句话,他们心里也多少有了几分认识,便都诚心给许杏磕了头。
    许杏其实并不喜欢别人跪在自己面前磕头,但是世情如此,且长青意在让这些人认主,从此对自己忠诚不二,她自然不会傻得拆台。等他们磕完了头,许杏才让他们起来,说:“同贵往后就负责捡柴做饭,同喜跟着我出门,同乐负责他们几个人和我的衣裳鞋袜。奶奶,他们的饭钱银子我等会儿给您送过去,跟我的一样。”
    她没直接回答赵氏的话,但也明确了这些丫鬟都是自己的。
    赵氏不高兴了:“你可真孝顺啊,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要三个人伺候,我跟你奶奶还是什么太太呢,也没说有个丫鬟。”
    “婶子,您得管着买菜买肉的大事儿啊,您买回来了,让同贵去做,您就歇着,这不就相当于伺候您了吗?”许杏也不生气,而是解释了一下。
    “真不用我做饭啊?”赵氏问了一声,又看婆婆。
    金氏坐在油灯旁,脸半隐在油灯照下的阴影里,看得不甚真切,她道:“许杏倒是安排得不错。不用你做饭了,你就日日高乐吧。”
    “也不用我裁衣裳了,正好我也不会。”赵氏想了想,觉得虽然没有丫鬟随身侍奉她,可是她不想干的活都不用干了,也很不错,便暂时搁下了丫鬟不给她的事儿。
    晚上先送了四个月的生活费银子给金氏,许杏就回屋里安排同喜她们的住宿了。暂时没有床,只好让她们先睡自己屋的地上。像自己刚来的时候一样,地上铺柴草,不过她当初只有一张旧布单子,而同贵她们是有铺盖的。
    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她们没人讲究,反而很满足,毕竟被褥都是主子给新买的。
    她这边刚收拾好,外头就有人敲门,长青亲自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见到许杏就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许杏就着自己屋的油灯——她自己有钱了自然是要点灯的——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这,这,范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许杏没想到,那么薄薄的一张纸,赫然是官府盖了大印的婚书。
    长青侧了侧身,大半张脸都隐在了门框的阴影里,有些模糊,他的声音在夜色中倒多了几分成熟沉稳的意味:“没别的意思,那日奶奶提了之后,我就觉得应当给你个保障,省得她们拿捏你。你还记得我爹回来那天我跟姨母说的吗,停妻再娶要杖刑再流一千里,其实还有一句,有功名之人要革去功名。”
    许杏张了张嘴:“你不是要我拿着这个去告你吧?”
    长青闷声笑了:“等我真的做了这事你再去不迟。我就想着明年我要上京了,又不能带你同去,要是奶奶她们逼迫你,你好有个护身符。本来我还怕她们若是真的被利益蒙了眼,你一个小姑娘对付不了,如今你挑了会功夫的丫头,我就放心了。”
    “那我这儿还一封休书呢?”许杏问。
    长青的声音坚定而温和:“都在你手里。你若愿留,有婚书,你尽可留一辈子,你若愿走,有休书,没人能拦你。”
    第59章 范家秘事
    许杏捏着那张已经在衙门盖了印的婚书,听着长青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她觉得心里好像有颗种子,得到了暖阳细雨微风,正在努力的破土而出,而这朝外钻的力量,正一下一下的冲撞着她的心房。
    “怎么发呆了?快早些歇着吧,明日去找人来盖房,我方才已经同奶奶说过了。”长青道,“这样挤着,着实不是办法。”
    “哦,是。”许杏胡乱应了一声。
    等回到屋里,她把婚书收到枕头下面,和银票还有那封休书放在一起。三个丫鬟还站在一边,等着她吩咐。
    “啊,没什么事了,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了茅厕和洗漱的地方吗,赶紧去吧,早些回来休息,明天起就得正经干活了。”
    “少奶奶,奴婢们能不能问问,您跟范举人是娃娃亲?”同贵胆子大些,先问了,“这家业不是老太太给您管的,是您自己挣的,是不是?”
    “你们瞧出来了?是,明天天亮了带你们去看看我的作坊。”许杏并不以为忤,“你们以后要长长远远的跟着我,确实得多知道些我的事。我是家里卖给范家的,前两年闹时疫的时候,范大哥病了,我算是冲喜,后来范大哥好了,我慢慢挣出了作坊,给了家里身价银子,就算是童养媳,我也没吃他家饭,都是我自己挣的。他读书考学,我挣银子,后来就像现在这样了。后头院子整个都是我的,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过去瞧瞧,只是不能乱动。”
    “少奶奶,您可真厉害啊。”同贵感叹。
    同乐心思细腻些,试探着问:“少奶奶,我觉得家里的太太好像有点不着调的样子,怎的教出举人老爷这样的儿子?”
    “这个,范大哥确实是很好,学问好,人品也好,大概是天生的吧,要不就是学堂的先生教得好吧。”许杏道,赵氏不懂事,她也不想议论。
    第二天的早饭就是同喜和同贵在赵氏的指点下做的。说是指点,其实就是赵氏告诉她们一顿饭做多少,米面油都放在什么位置这些事项,具体要怎么做饭,她自己的手艺也就一般,并没有高明多少。
    对于家里多了人的事情,金氏一直反应平淡,只有赵氏一边兴奋一边不满,十分纠结。
    许杏领着三个丫鬟前后转了转,尤其是作坊那边,都去看了,这才让同喜同贵两个跟着赵氏去捡柴买肉,当然,有她俩在,赵氏只是动嘴说说,并不干活的。
    同乐在屋里裁衣裳,许杏也不打扰她,揣了银子跟长青出门。
    “怎么没让那个会功夫的丫头跟着你?”长青问。
    许杏昨晚琢磨婚书的事儿,后来做梦居然是她跟长青真的要成婚了,还让同乐给绣嫁衣,实在是荒诞搞笑,这会儿面对长青,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怪异感。
    她别过脸去,道:“她和同贵都跟着婶子出去了,反正是在村里,又有范大哥你呢,不用她跟着。”
    “虽说东岳村那个渣滓已经死了,可也不能掉以轻心,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你有钱,万一有人动什么歪心思,后果不堪设想。”长青认真道。
    许杏答应:“是是是,放心吧,我还想长长久久的过好日子呢,自然会小心的。”
    长青失笑。
    已经盖过后院的作坊,许杏和长青都有了经验。现在已经算是农闲了,找人来盖两间简单的倒座房并不难,前后不过几日功夫就盖好了。许杏虽没买什么好床,却也找木匠置办了几块大床板,上了简陋的床腿,让几个下人不至于睡在地上。
    倒座房盖了,就不可避免的要重新修整一下大门和另一侧的杂物棚。许杏没计较这一星半点的,总共就花二十两银子,她也大方一回。
    老太太金氏自从那天的冲突之后,对许杏反倒格外客气起来,并不像赵氏一样,对自己没有得到丫鬟不满。对于这些许杏都淡定对待,并不十分在意。
    长山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已经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作坊的日常事务,香肠作坊那边也能兼顾,这才让许杏腾出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这些琐事。她跟长山商量了一下,干脆每个月给他一两银子的工钱,让他专心打理作坊,不再做具体的活计了。这个收入在乡下地方很高,做管事又颇体面,长山非常乐意,做事情也越发稳妥。
    “你们几个人也有月钱,不过我也不是特别富裕,乡下地方给不了许多,每个人每个月一百文钱,随你们怎么使。”许杏一开始没想起来这茬,长青提醒了她一句,她才赶紧把这个规矩定下来,“往后若是我手里松快了,你们只要差事办得好,我自然会给你们涨的。”同文虽然是长青身边的人,但是月钱也是许杏发。
    这几个人之前都是乡下孩子,并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讲究,听说管吃管穿之外还能拿钱,十分惊喜,也没谁有什么不满的。
    “少奶奶,奴婢听了一些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一切基本步入正轨之后,许杏也稍微松了口气,每天重点还是在作坊的事情上,忙虽然是忙,却不心烦,几个丫鬟却好像是有些心事的样子。
    许杏就看看同喜,有些诧异的问:“平常都是同贵爱说话,怎的今儿成了你好像有什么话非说不可似的?那就说吧,怎么还犹豫上了?”
    “是,奴婢在村里走动,听说了一些事情,怕少奶奶您不知道要有麻烦,但是委实不是好话。”同喜抿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道,“奴婢听到好几次太太说您的坏话,好像是嫌您不尊重她什么的,还说范举人不听她的话,和她离了心,都是您来了以后的事儿,说您挑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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