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眼前一亮:“大兄好计策,我这就去!”
说罢,他便将了百十来人,径直向江面冲了过去。
俗话说,兵不厌诈。
战场取胜,从来都不仅仅是依靠强悍的武力,先进的兵器,战术甚至是阴谋诡计,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战场。
晋军利用夜间偷袭是狡诈,梁成损毁晋军渡江标记,也不啻于是一记狠招。
身为主将,梁云的战斗力还是不容置疑的。
当他跨上战马,端起长戟,左奔右突之间,很快就冲出了晋军的包围圈。
虽然跟随而来的战士也折损了不少,但梁成终于还是突破了重重防线,来到了江边。
在他的身边,尚有二十几个士兵追随,他扫视了一眼看似平静的江面,立刻就找到了目标。
“快!”
“我们从那边下水!”
宽阔的江面,一个弯曲的拐角处,月光之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小木桩差不多沿着一条直线出现。
梁云带着士兵,迅速入水。
本着我倒霉,你也别想得意的精神,梁云使出了毒计。
晋军正在对岸杀得昏天黑地,根本无暇顾及江面上的情况,只要梁云他们能成功拔掉江中记号,重创了秦军的晋军,便会在江中迷失方向。
而这个时候,由梁成带领的另一支突围队伍便会从另一侧入江,誓要将晋军都封堵在浩荡江水中!
然而,他的奸计注定不会得逞,谁让江岸的另一边,多了一个王谧呢?
王谧隔江对望,从战役开始,他就一直全神贯注的观察江面上的动静,好在晋军和秦军所使用的铠甲不同,要不然离得这么远,还真的不一定能分辨的清楚。
“要是梁成头脑正常,就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从刚才开始,王谧就一直勒马伫立,整个人都十分紧张,刘牢之见他架势摆的这么足,不屑的摇摇头。
“王秘书所言差矣,依我看,秦军过不来了!”
“有谢将军和桓将军在,梁氏兄弟估计早就死在江对岸了,我们只需要等着看他们的人头便是!”
王谧斜了他一眼,这个人果然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看一会梁成杀过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怎么办!
“刘将军还是做好万全准备的好,再怎么说,他们也有五千精兵,一旦杀到江岸这边,也会危及到我们。”
王谧好言相劝,奈何刘牢之就是听不进去半个字,也是,以他的观点,能带着王谧出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战场上的事,他一个从未踏足战场的人,能说出什么有见地的话。
王谧也不是死脑筋的人,他勒马向后,与刘裕他们凑到一起。没有了老刘,我还有小刘嘛。
活人还能在同一棵树上吊死?
到了刘裕这边,王谧整个人就抖擞了起来,刘裕当他是大恩人,对他的一言一行都毕恭毕敬。
“王秘书可是有什么高见?”与成见颇深的刘牢之不同,何无忌这个做外甥的,最喜欢和刘裕他们几个莽汉呆在一起。
或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或许也是因为他看出了刘裕日后必定要成大器。
“高见倒是不敢当,但我们要防范梁成他们对江中的记号做手脚。”
何无忌面露疑惑:“做手脚?”
“他们根本就过不来,如何能做手脚?”
有的时候,古人的思维就是这样简单直接,自己想到好计策就觉得可以高枕无忧,无人能够破解。
何无忌人还是很机智的,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和现在战场上的情势有关。
竟陵城中的守军以及北府兵,正源源不断的向大江对岸冲击,秦军虽然精锐甚多,但在声势浩大的晋军面前,到底还是落了下风。
自从刘牢之部接下了这个殿后的任务,他们阻击到的秦兵,还不足百人。
这样的规模,根本无法攻城,也无怪乎一向谨慎的何无忌也毫不在意。
“他们若是把江水中的记号毁了,我军士兵就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王谧回头,正瞥到一直还算平静的江面上,忽然出现了两道亮光!
“不好!”
“他们过来了!”
“寄奴,凭之,快跟我上!”
在京口,几人之间建立的情分非比寻常,相比北府中的将军,刘裕他们对王谧十分信服。
只要他挥挥手,他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冲锋陷阵。
“你们等会我!”刘牢之眼看着自己的亲外甥,居然跟着王谧跑了!
那还犹豫什么?
行军打仗最怕有挑头的,王谧他们奔出战阵,很快就带走了许多士兵,刘牢之虽然还没搞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但也没有闲着,这支大军可是由我指挥的!
岂能让他们几个抢功!
大江对岸,梁云终于突破重围来到了江边,虽然身边只剩下了二十几人,但破坏记号也足够了!
第71章 铁锤使者檀凭之
“你们几个下马,把记号都拔掉!”梁云纵马大喝。
那些小木桩全都深陷在江底的湿泥中,骑在马上是根本就拔不出来的,梁云脑筋一转,使用了较为稳妥的办法。
包括他在内,十几个士兵骑在马上,负责对抗,剩下几人下马拔掉标记,两边同时动手,效果还更好些。
士兵们下马入水,心中还当真有几分忐忑,骑兵离开了马,就好像是上阵的士兵丢了武器似的。
看似波澜不大的江水,实际上相当的湍急,当骑兵们脚底踏入水中,立刻就吃了一惊:江水裹挟着人的腿,走一步都相当费力,这还不说,水底不是大石块就是湿滑的软泥,脚底根本就踩不稳!
他们费尽了力气,还是只能缓缓移动,想到刚才那些行动迅速的晋军士兵,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确实人家更熟悉水上行军。
不过,幸好他们先前就已经发现了晋军设下的标记,选择了正确的道路,这才让他们不至于一下马就被滚滚江水带走。
士兵们伏下身子,手探进冰凉的江水中,努力摸索,虽然晋军设置了许多记号,但是他们想找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做记号的人熟知记号的位置,可是想要捣毁记号的人,却并不清楚它们的具体位置。
只能手眼并用,这边一个,那边又一个!
幸好晋军的这些标记也只能沿着江水最浅,直线距离最短的地方放置,秦军士兵很快就找到了窍门,拔除了好几个标记。
而在他们的头顶上,梁云也带领着十几个士兵,正在和晋军士兵激战,这些士兵都是从秦军军营里奔出来的,数量不多,也还算好对付。
梁云从最初的惊慌无措中收拾了情绪,很快打起了精神,他一向以武艺高强著称,并不是怯懦之人。
一旦调整好状态,便是战场上的一员骁将。
他挥起长戟,打横一扫,两个晋军骑兵便跌落下马,吐血不止,受到他的鼓舞,身边的士兵亦斗志昂扬,虽然他们的军营已经被晋军抄了,但江面上,却被他们主宰了!
追击而来的晋军士兵纷纷倒下,鲜血洒落在江水中,很快就被冲散了颜色,浅淡了。
就像是很快就会没有人记得,在这竟陵城外,曾经牺牲的他们一样。
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久到人人都认为不停打仗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死人,也自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死人,怎么打胜仗?
“住手!”
梁云还没能得意多久,只听得江岸对面一声怒吼,手持大铁锤的檀凭之,便犹如夜叉降临,直奔他而来!
檀凭之目标明确,他本就是北人,对秦军之中各个等级的将官服饰都相当熟悉,一眼就看出,那个穿着亮堂堂铠甲的骑兵,便是晋军主将!
抡起大锤就飞奔了过去!
行动之迅速,好似脱兔,就连刘裕他们都被他甩在了后头!
“看锤!”
梁云这边上面要对打,下面还要注意着士兵们拔除标记的进度,稍有分心便被檀凭之抓住了把柄,凭之也不和他废话抡圆了流星锤,上去就是一锤!
梁云哪里想到,晋军之中居然也有擅使流星锤这般凶狠兵器的士兵,没有任何防备,便径直栽到了地上!
不同于长戟、长矛那一类轻便型的兵器,流星锤是以重量作为伤人法宝的兵器。
每一个流星锤,不说是有千钧重吧,总也有一石米这么沉,能把流星锤抡圆了打的,都不是一般人!
梁云还算是有战斗经验,虽然不幸坠马,但却立刻反应了过来,在落地的那一刻,翻身站起,说话间,就捡起了士兵掉落的环首刀!
早就说过,骑兵只要离开了马,战斗力就会锐减,说不定还不如那些日常搏斗的步兵。
失去了长戟的梁云,立刻选择了适合近身作战的环首刀,表明他还是很有眼光的。
近身搏斗,快速杀伤敌人才是重要的,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安全距离,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必要。
梁云在马下拼命厮杀,而马上的檀凭之,那个脑回路似乎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一锤下去,他也不管梁云是死是活,便冲向了另一边,将无敌大铁锤挥到了另一个秦军的大脑袋上!
咣啷啷!
响亮的声音传来,秦军士兵不幸中锤,兜鍪瞬间被击落在地,士兵也跟着落地,鲜血从头上潺潺流出,那士兵咳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檀壮士不愧是一代猛人,效率超群,只需要一锤,便可以送一名敌军士兵上西天。
这还是隔着兜鍪的防护呢!
“就这么死了?”
“真是不禁打!”
檀凭之啐了一口,就又奔着下一个目标疾驰而去。
形容做派活脱脱的一个属狗熊的,只管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
这倒是方便了后来人,他把梁云打下马来,转瞬之间,在前后夹击之下,梁云也没有办法再攀回到马背上。
刀光乱颤,梁云拼尽了全力阻挡晋军的攻势,江岸对面,他的亲哥哥梁成亦注意到了弟弟的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