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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间异人和大妖原本都是极少数,寻常小妖行于人世,也只是寿数长些,大多安分守己。九歌镇是个小镇,地处偏远,镇民安居乐业,平日连凶案都很少发生,不想这次竟然惊动了镇异提刑司。
    说书人面露惊奇,赶忙欠身行礼:“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这怪物极其古怪,公子可有何异于旁人的神通?”
    顾山青微笑道:“请先喝茶润润嗓子。”
    他没回答,说书人也不在意。
    说书人没有如顾山青所说那般去端起那杯茶,只清清嗓子,又像方才说书一样,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公子问我当时的情形,那可真真是要吓破人的胆!当时也不过刚到晌午,大家在赌坊里玩上两把,图个乐子,忽然有人听到风声由远而近,呼呼作响。这边刚听见响,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那怪物身高九尺,浑身黑毛,快如疾风,势如闪电,谁也没看清它是怎么进的赌坊,只觉一阵微风飘过,再回过神来,地上就只剩了一具无头尸体!”
    顾山青抿茶笑道:“既是谁也没看清,你怎知这怪物身高九尺?”
    说书人转转眼珠,分辩道:“这怪物来的时候谁也没看清,但它走的时候吃饱喝足了,速度不就慢了?”
    店小二拎一把破铜壶来添水,插嘴道:“公子可千万别听这老货瞎说。这怪物是啥咱不知道,但有两样没跑,第一是它会飞,第二是它长了一张大嘴。我兄弟当时在赌坊,赌咒发誓说那是昆山里飞出来的大虫子!”
    说书人捧场道:“嘿,没准!要说这昆山就是邪门呢!”
    顾山青接着问:“也就是说这怪物是什么,其实没人说得清了?”
    说书人逮住机会道:“不错。之前在赌坊门口乞讨的吴老二,还逢人就信誓旦旦地说那是一个大核桃呢。真是笑话。”
    店小二附和道:“可不是,核桃能有那么大?能在天上飞?能长出嘴来?”
    说书人沉默片刻,摇头道:“镇里的人都吓破了胆,赌坊也关门了。”
    店小二啧啧道:“可惜见不到赌坊掌柜的了。”
    说书人连连应和。
    两人一齐摇头叹息,仿佛那是一件绝大的人间憾事。
    顾山青笑道:“那掌柜的真有如此绝色?”
    店小二眼睛一亮:“可不是!赌坊掌柜的可是这附近十乡八镇最俏的小狐娘!连名字都叫作,狐俏娘!”
    顾山青哈哈一笑,将足成的银两放到桌上:“敢问赌坊何在?”
    店小二上前殷勤地把银两收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酒店门口,点头哈腰抬手一气呵成:“出门向西!公子请好!”
    顾山青从酒馆走出来时,天色已黑。
    这是一个寻常小镇,离王都距离甚远,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它地处九州最高山——昆山的山脚。
    昆山被奉为神山,不止是因为它的高,更是因为它的神秘。
    昆山拔地而起,常年云雾笼罩,只有一条道能上山。在道口有一块似石非石的黑色矮碑,只用古书文写了两个大字——“回头”。
    如果无视这块碑接着向前走,就会走入迷雾,不觉间踏入一个不知年月的大阵,愈往里走,愈难破解,不及时后退,则性命难保。
    这大阵变化多端,从古至今只有很少的人能闯过大阵,又从昆山全身而退。由得以留存的只言片语来看,他们阵中所见所遇俱不相同,全无任何规律可循。
    而蹊跷的是,当这些高手最终闯过大阵,上得昆山,跃跃欲试地想寻些天灵地宝、神功秘籍,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只是一座平凡的险峻大山,虽直插云霄,壮观无匹,认真探索起来却是一览无余。
    换句话说,就是啥也没有。
    上去的人往往是费尽心力,然后空手而归。
    也并非没有人怀疑过这些高手在撒谎,只为了独占昆山上的宝物。可数年过去,直到这些人年岁已尽,坐化而亡,也大多未显出什么超然的异常,人们也就不得不相信他们所说是真的。
    但只是如此,还不至于让昆山被奉为神山。
    还有传言称,在大阵之后,昆山四时无序,时空流动和外界截然不同。
    曾有两位异士一同入阵,先后入山,等他们下来,却一个说山上是融融春色,草木丰长,一个说山上正值寒冬,白雪茫茫。
    又有大妖声称在山上呆了三个月,下来才发现刚过三个时辰。
    这种种流言口耳相传,越发光怪离奇,昆山也声名日起,直到被奉为神山,让世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因此当九歌镇发生了这样的奇事,常人如店小二第一反应是昆山里出了怪物,也就不足为怪了。
    顾山青走在九歌镇的主街上。街上的店铺早次第亮起灯光,只有一处异常地黑着,不必想就是业已关门的赌坊,连带周围几家店铺也一同歇了业。
    他在赌坊门口站定,轻轻一招手,丝丝缕缕的金光从周围草木里飘出,缓缓绕成一个个细密交叠的巨大圆环,将赌坊围起,闪了一闪,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摘下贴在赌坊门上的封条,顾山青推开门,有老鼠吱吱叫着逃进角落。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吹亮,在赌坊里信步查看。
    赌坊里分明仍是事件刚发生时的样子:赌台被撞得翻倒,桌椅散乱,地上满是洒落的骰子、牌九、筹码之类,还有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的坚果零食,几乎肉眼可见人群不顾一切逃命的痕迹。被杀者的尸体早搬去了镇里的巡捕房,天花板和地面上却残留着大片血迹,近乎黑色。他蹲下身,准备再仔细看看地上筹码,又突然抬起头来——有人触动了他设在赌坊周围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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