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代冥王花了近千年的时间不断加强自身的权力,维持冥界的秩序,在她管理之下,自然有一些牺牲者。
晏浮生虽有才能,可她过于聪明,野心勃勃,不会甘心久居人下。在冥王殿前,冥王第一次召见晏浮生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有林鹤这个把柄在,冥王根本没想过重用晏浮生,权衡再三,还是将她扔到匣城,拨了些人马给她用,指望着她能安分一段时间。
事实证明,这样的指望根本就是空谈。
晏浮生这样的人,平地也能炸出一声惊雷,她能在短短半月之内翻遍文室所有档案,亦能将这冥州搅个底朝天,如果不趁早处理,晏浮生早晚会扑到冥王身上……就像一千多年前,她初到冥州时对付上一任冥王亓驺时的手段那样。
亓驺,一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名字。
如果不是晏浮生到来的,冥王或许根本不会再想起亓驺这个人。
千年前惊羽仙君的一剑,将亓驺封印在劫渊,也因此奠定了她坐稳冥界一把手的基础,时至今日,她仍然受益于此,享用得理所当然。
如今的劫渊不仅仅是亓驺的坟场,这里还埋葬着不胜其数的亓驺之流的陪葬者,他们的悲鸣被镇压在巨石之下,永远不可能被世人听到。
冥王的鱼车停在巨石旁边,她面前的巨石露出一条五指宽,深不见底的裂缝,然而就是这道列缺,在冥界被称为劫渊,劫渊之下则封印着上一代的冥王亓驺,以及几个月前被扔进去的人界帝君晏浮生。
这里的气候和断崖截然相反,阴风怒号,地面干冷发裂,零星的雪子在空中胡乱飞舞,刺骨的寒意让那些即便是修为高强的恶鬼也难以忍受。
冥王站在巨石前,像往常一样检查了一下劫渊的封印,她手触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上面的寒意如放电般侵袭而来,令她不禁抽了口凉气。
在冥王身后,玄青好奇地打量四周,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劫渊,亲眼目睹眼前这道恢弘剑气生成的狭缝,她心中震撼,只觉得以自己的资质,就算再修炼五百年也很难达到前人的水平,一时目瞪口呆。
冥王见她发愣,忍不住讥笑: “人界虽大,可净是一群鼠蛇之辈,修炼到了元婴,化神便开始沾沾自喜,殊不知大道辽阔,即便举九州之力,修炼到了大乘期,再想突破境界至飞升,远比登天还难。”
玄青一副受教的模样,她问冥王: “难不成……这是冥王殿下您的手笔”
冥王嗤笑,玄青低头揣摩她的意思,不敢冒昧发问。旋即她想起来,之前在冥王殿,晏浮生曾说过冥王生前的身份是惊羽仙君的道侣,联系起冥王说的飞升之论……哦,原来这是惊羽仙君的手笔。而冥王,只不过是在为她那位早已飞升上界的道侣而沾沾自喜。
玄青心中对这位冥王殿下的敬仰之心瞬间消散了一半。
冥王笑道: “此处封印已有千年的历史,那时候我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玄青皱起眉,从言语间她能感觉到冥王对那位惊羽仙君依旧充满着眷恋,这令她心生厌恶。
玄青生前在人界纵横一世,无论修为多么高强,却总是摆脱不了李儒玉的阴影。起初,玄青被人称为“剑圣李儒玉的道侣”,后来她又被人们称为“剑圣李儒玉那和离了的道侣”,可她明明有一个叱咤风云的称号—— “琵琶手”,却从未被世人记住过。
真是可笑。
她痛恨李儒玉,痛恨她那只惦记爹却从来不惦记娘的,投了湖的窝囊女儿,就像她现在痛恨昏了头的冥王一样,这些人只顾着感情用事,往往会犯下一些愚不可及的错误。
玄青开始产生担忧,额头上皱纹愈显深刻,盯着那道列缺说: “既是千年前的封印,过去这么长时间,恐怕封印的力量减弱了。”
冥王面露不悦,可背对着玄青,她那拉长的脸色无法被看见,只听到玄青没完没了地接着问: “劫渊之下,究竟是什么情形,冥王殿下您亲眼见过吗”
“没有。”冥王语气冰冷,眼睛眯成一条促狭的缝,她徐徐转过身,悠悠地打量了玄青一眼。
只这一眼,玄青听到自己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你想知道下面是什么光景,不如亲自去看看。”冥王似笑非笑道。
“咚”地一声,玄青双膝落地,跪的笔挺,睁大眼睛说: “冥王殿下饶命!属下知错了!”
“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冥王笑着道, “劫渊底下究竟是什么光景,连我也不知道呢,毕竟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从劫渊底下出来过。”
玄青额上冒出细密的汗,她笔直地跪着,不敢乱说一句话。晏浮生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玄青虽然巴不得她不得好死,可客观来说,晏浮生在冥界也没做错什么事,论罪实在不该被封印在劫渊。
冥王罚她,有杀鸡儆猴的意思,而玄青就是那只被儆的猴。故而特地带她来劫渊看看晏浮生的下场,也许不光是这个原因——
晏浮生在信中说她有对付冥王的策略,冥王虽然表面上不屑一顾,但心底还是不放心,所以她亲自来确认劫渊的封印是否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