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见面,开口就是“听说裴仅去了瑞士,你让他抽空帮我带块表”,闭口就是“发个了巧克力的牌子给你,只有瑞士有,问问裴仅好买吗”。
这个法子的确有效,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昭昭看到“手表”和“巧克力”都会心绞痛。
所以那句话真的没错,时间是一切的解药。
不过五年的时间,如果不是李格提醒,她连来到他在的国家,都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他。
“瞎说什么,谢归定的。”她晃了晃脑袋,咕囔一句。
这时候,余光瞥见谢归挂了电话向她走过来,昭昭告了声别把自己的电话也息了屏。
谢归走近,俯身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脸皱的。走,去办入住了。”
“解决了?”她仰头。
谢归晃了晃手机,掀眉轻笑,“没有,我打算色-诱前台,让她给我们腾出间员工房。”
昭昭:……
好吧,她早就知道谢归总有办法解决,他对一切总是游刃有余,好像天破了窟窿他也能补上一样。
谢归是个特喜欢临时起意的人,网上的那种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在他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
他能半夜忽然开车跑到昭昭家里拉她飞去挪威看极光,半途看到流星雨新闻,又能临时转站墨尔本。
托昭昭衰神附体的体质,路上经常遇到护照丢了,车子抛锚,手机被偷这种事。
然后昭昭拖着被早八拖垮的躯体,耷拉着掉到下巴的黑眼圈,眼冒金星,梦游似的在全世界各地发呆。
她这么一本来特随遇而安的人经常被他搞到无语炸毛,过分的是不管什么境况,谢归又总能轻松解决,搞得昭昭到嘴边的抱怨话又硬生生咽下去。
最夸张的是有次他们在美丽国遇到商场抢劫,谢归不知道用哪门语言和劫匪说了几句什么,对方打了个电话,他们竟然被大摇大摆提前放了出去。
了不起,了不起。
昭昭皱皱鼻子,低头从包里寻找护照。
大厅里少说还有十几个像他们一样被困在这里无处可去的各国旅客,他们在大厅踱步转圈,手舞足蹈,时不时蹦出几句昭昭语言体系尚未解锁,但凭语气就能听出应当很带味道的脏话。
心理防线崩溃很容易酝酿国际氛围,昭昭表示理解,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国骂。
顶着各色的面孔,不时有人愤步出去,又无奈打道回来,扒着前台说如果有人愿意,他们可以出双倍和其他人合住。
不断开合的玻璃门带着风声雪气在耳边呼啸而过。
勉力拿出职业素养应对焦头烂额旅客的前台,一遍遍解释着真的已经没有房间了,她们很遗憾。
在喧嚷暴躁的人群中,一张冷淡沉静的亚洲面孔出现,开口是流利的英式口音,他递出自己的护照和预订信息,表示自己要办理早已预约好的入住。
前台小姐愣了下,她看了看男人手机里的预订信息,又想起几分钟前刚收到的通知,迎着男人波澜不惊的眼神,微笑抱歉对方的预订已经过了入住时间所以被取消了。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伸向前台,腕上的表针正卡在入住截止时间前三分钟。
前台小姐表情哽住几秒,硬着头皮再次抱歉道可以帮他免费升级酒店白金会员,下次入住享受员工折扣。
这明显不能解决眼下的任何问题,男人眼皮轻垂着,无声的压迫让巧舌如簧的前台小姐压力倍增,准备向一旁处理投诉的经理求助。
这时候,另一只修长分明的手递过两张护照,语气慵懒,“check in, please.”
前台看过去,两张护照打开交叠着,上面一张印着的名字,正是她接到通知通融入住的贵宾先生。
原本酒店都会预留一两间房给可能突然到访的贵宾,但暴雪突至,道路被断,想到也不会有人这时候逆风赶来,预备房早在半小时前被斟酌分配给了一个带着3岁孩童的家庭。
而还剩几分钟就要因爽约错过入住的另一间房,被当作预备房应允给了这位酒店董事亲自打了招呼的贵宾先生。
谁也没想到,原本“爽约”的先生如约而至,并且和贵宾先生同时向她递出了自己的通行卡。
这场景类似美人莫妮卡·贝鲁奇被围着点烟的经典画面,唯一不同的是,前台小姐收到的“烟”是随时会爆掉的炸-弹。
如果她接下贵宾先生的护照,就要在“爽约”先生的眼刀下承认自己的谎言。
而如果她拒绝贵宾先生,默默无闻工作几年的她即将收到来自酒店董事的亲切问候。
在前台小姐在道德和前途的边界怀疑人生时,贵宾先生忽然偏头开了口。
“过来认证了。昭昭。”
他说的是中文,前台小姐经历过培训,可以大致听懂,最后两个字大概是某个人的名字。
她看到“爽约”先生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拿着护照的手顿了一下,而后视线缓慢地转向贵宾先生看向的方向。
是个圆脸小个子的中国女孩,戴着米白色的针织帽,半张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
眼睛又圆又大,不知道是不是前台小姐的错觉,她感觉在他们看过去时,这双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