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久瑶的背后骤然发冷。
她捏了捏签纸,面色看不出有波动,状若无意地笑道:“有些意思,帮我去问问你们东家,若我也对这个二十一感兴趣,他如何肯割爱?”
“对二十一感兴趣的太多,我们东家若是一一应对,怕是没个十日半月见不完人的。”
小厮眉眼带笑,为洛久瑶奉了盏茶,“不过……若姑娘手中有他感兴趣的筹码,他自然会先来与姑娘谈这笔生意。”
厢房安静下来,洛久瑶回首。
抬手递去签纸时,沈林弯身扶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抓过签纸的手已沁了冷汗,一片冰凉。
“阿瑶。”
沈林。
洛久瑶开口,只做了口型应他,而后轻声道:“这间园子里不知还藏了些什么,恐怕这斗戏场……都只能算是明面上的赌场。”
她的声音并不似方才那般平静,轻得几乎令人难以听见,沈林半俯在她身侧,捏了捏她的指尖。
他想说些什么,自忽而外传入一道声音。
“听闻今日有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是自燕京城来的贵客,本王可要好好见一见。”
高声喧嚷的话语先于衣上坠饰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男子携两名身形高壮的侍从走来。
他拂了衣摆,毫不客气地落座在洛久瑶对面。
“燕京来的贵客,原是位这样年轻的小娘子。”
男子一身北契人的衣袍,抬手之间坠饰相撞,带出一片叮咚的脆响。
他翻了案上茶盏,又自壶中倒了盏茶饮下,俨然将洛久瑶的厢房当做自己的栖息处。
饮过一盏热茶,他靠在椅背,嗓音十足的懒散:“小娘子,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只带着几个仆从便敢前来?”
洛久瑶思量一瞬,道:“王爷觉得我为什么前来?”
听她乖觉地带了句称呼,俨然已猜到自己的来头,男子笑了:“小娘子既来了,是看中了什么,想从这儿赌走些什么?”
洛久瑶同他打哑谜:“王爷耳聪目□□眼如炬,不如猜猜我想赌些什么?”
虽没得到应答,男子却对这一句奉承十分受用,掀着眼皮仔仔细细将对面人打量了一遍。
他的目光在洛久瑶的眉眼间转来转去,许久,哼笑一声:“本王平生最喜欢你们熙国女人的样貌——如今宜王府中虽有妾室,却始终缺一个正妃,不知这桩筹码,小娘子可有兴趣?”
说着,他正了正身形,抬指朝洛久瑶推去一只茶盏。
“小娘子既敢来这种地方,身份定也不俗,只是纵然身份高贵,你们那个燕京……你回到燕京也还是要嫁人生子,在宅院中了此一生。如此,不如直接来北契,做本王身边的女人,本王自可保你后半生的地位与荣华。”
洛久瑶轻笑道:“原是北契的宜王,王爷怕是误会了,我来此作赌是想赢些什么回燕京,可不是来拿金子打水漂的,应了王爷的筹码,我无论进退……可都是输家啊。”
她碰也不碰那茶盏,反倒抬手,提着茶壶为对面空下的杯盏添满了茶水。
“好大的口气。”
宜王面露愠色,颇有些恼羞成怒。
他望着面前满盏的茶水,抬手便要去捉洛久瑶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本王看中你本就是抬举你,同你商议一二更是给了你十足的面子,燕京贵女如何,如今拿自己当作什么贵人,来日还不是本王的阶下……”
他的的话没能说到最后,尾音化作一声哀嚎,随着迸溅而出的鲜血一同落在厢房中。
檀木桌案被短刀的尖刃没入三寸,在外三寸,尽数刺入了宜王的掌心里。
侍从持刀冲上前,却被洛久瑶身后两道出鞘的刃光硬生生逼退半步。
宜王的五官因痛楚而扭曲着,咬牙道:“废物,还等什么?”
刀刃交错,有人抚掌而笑。
“二位贵客好生心急,台上的好戏还未开场,便先行在台下演了出好戏。”
人影自屏风后走出,青年一身青衫,眉目儒雅而温和。
他手中持一柄折扇,只身一人立在屏风前,目光在持刀持剑的几人中间转了转。
而后信步上前,抬扇拨开刀剑。
刃光暗淡下,宜王抬首瞧一眼青年,目光中仍有不忿。
“王爷的手伤了,在这片地界上,是小人照顾不周了。”
宜王正欲开口,青年却先行拦下,温声道,“幸而小人园中有上好的伤药,王爷快请到临间的厢房里,小人命人来为您包扎。”
厢房内一时安静,洛久瑶抬手。
短刀拔下,血流不止,一道狰狞的血窟窿顿然留在宜王的掌心里。
青年瞧了那血窟窿,嗓音惋惜道:“好戏还未开场,纵是赌局也要和和气气才好,何必在此大动干戈?”
侍从扶了宜王离去,洛久瑶却没再瞧,信手寻了方帕子擦拭短刀,边应:“为东家助助兴罢了。”
青年笑,瞥见洛久瑶案上横七竖八的茶盏,抬手命人重换来一套。